趙菲菲:“這樣啊……那你什麼時候有空到我家來,我讓我哥給你殺兩隻雞……”
包小婷也立刻湊上來:“我後備箱裡還有一筐家裡寄來的水蜜桃,汁多到可以直接吸的那種,等會兒我送到你家樓下。”
嶽花林喝了口啤酒,将快要溢出的眼淚壓了下去。
縱使經常被生活摧殘到無法呼吸,索性還有這群患難真情的朋友。
正是因為有了他們,孤身一人的她才擁有了在這座城市無畏生活下去的勇氣。
*
駱氏集團比想象中的要好,咖啡機每天一洗,牛奶是進口的,辦公室裝修大氣,空間寬敞明亮,品牌色夾雜點綴,還有健身房、休息室。最重要的是,公司位于市中心黃金地段,每天下地鐵走進寫字樓,都會讓人産生一種莫名虛榮感。
就是公司同事總會拐彎抹角地問她一些與工作無關的問題,比如:
[你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
[那有在了解發展階段中的異性嗎?]
[也沒有。]
這些問題雖是比較私人,但嶽花林畢竟被社會歸順過三年了,她清楚知曉企業問這些的想法,無非就是擔心入職不久的女性員工,進行結婚——懷孕——生産——離職一條龍。
索性她的确沒有男友。
為打消領導們的顧慮,嶽花林工作非常努力,短短時間,效率與客戶滿意度都達到了組内前列,但這個舉動,使得同事們更加緊張了。
于是,嶽花林便遭遇了更加離奇的打聽。
[家裡有人在駱氏工作嗎?]
[沒有。]
[不一定非是直系親戚,遠房的也行。]
[遠房親戚也沒有。]
這種問題都是同事間的閑聊,嶽花林上家公司也遇到過,這回也沒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次,有人直接問:
[你跟駱總是不是挺熟的?]
這問題真問得她一愣:[駱總,哪個駱總?]
[就是最大的那個。]
[哦,駱源嗎?不認識……]
對面一臉不可置信,最終還是化成了不得不服的表情:“太謙虛了,你真的……”
謙……虛?
這個評價也是蹊跷,認不認識的,跟謙虛有什麼關系?
等一下!
嶽花林終于從來來往往的一番話中,琢磨出了另類的意思。
他們懷疑,她跟駱總認識?
這種猜想一出來,從前的旁敲側擊全部浮湧上頭!
同事一開始問她男友,或許并不是想打聽她的懷孕計劃,而是先入為主地懷疑她是駱源女友!在她否認後,又問她家裡是不是有人在駱氏工作,來試探她與駱源是不是親戚關系;到最後幹脆不裝了,直接把她定性成駱源塞進來的關系戶,有駱總做後台,她居然還在公司幹最基層崗位,當部門最卷的卷王。
任誰看了不說一句:真是一個務實又腳踏實地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嶽花林在以後的每一次被誇中都如芒刺背,總覺得自己收到的每一個贊美,都是變相的陰陽。
偏偏她還不能澄清。
她之所以還能在這工作,大概率也是因為一直被認為是關系戶,至于究竟是怎麼被認為的,她不清楚,但一旦澄清,飯碗肯定得丢。
沒了工作的心髒真的會讓人難受到怅然若失,嶽花林甚至有好幾次感受到,心髒中的感知器在脹大頂起,它想沖破心髒束縛,讓焦慮永存。
身體的感受一直在威脅着嶽花林,她真的不能再失去工作了!
嶽花林強迫自己,盡量不去想關系戶的事,面對同事與領導每一次表揚,她都以一種傻呵呵的笑來回應。
然而她越笑,關系戶的身份還越“坐實”了。
經理:“客戶催的有點急,哪位能加班做一下項目?”
嶽花林:“我吧,反正我晚上也沒什麼事。”
經理:“你都加班了好幾天了,要不換其他同事?”
嶽花林:“沒事,加班正好能點個加班餐,也省得我晚上做了。”
全體同事:“公司真是你家?!”
嶽花林:……呃,呵呵……
全體同事:沒事,不用多說,都懂。
謊言就這樣以一種“跨服對話”的方式,毫無破綻地持續了一個月。
*
一個月後,駱氏集團迎來了每年的酒會,輕音樂奏起,衆人調笑,奢華的酒精與精緻的糕點交錯擺出,縱橫琳琅,所有的一切都在彰顯着屬于尚市的上流之感。
嶽花林獨自坐在角落裡,好似一隻蔫了的鹌鹑。
為了避免自己的身份穿幫,她刻意降低存在感,穿得單調又土氣,腦子裡還不斷祈禱着,最好誰也别來煩她。
心髒從三天前就開始不舒服了,這是無可辯駁的有壞事的征兆,不同于以往的未知,這次嶽花林幾乎肯定,壞事會在這場酒會發生,并且以一種讓她顔面盡掃的方式。
她像一隻待宰的瘦鵝默默待在暗處不說話,就連話題的中心人物從外進入,引起了一陣騷動,她毫無興趣,一點不回頭。
明明自己和朋友都一緻覺得,公司錄用她是因為她符合崗位條件,結果整半天讓她來cosplay了!
不光要工作,還得演戲,駱氏給她兩份工資了麼!
真是委屈、無助且無言以對。
嶽花林攪動着杯中的飲料,慫着臉一言不發。
然而,她想低調,不代表别人會讓她低調,幾個好事的同事拿着酒杯,特地繞道她面前,低笑道:“花林,駱總來了,不去打個招呼啊?”
嶽花林頭上一頓,完了。
洩了洪的焦慮感頓時席卷全身,這感覺讓人頭皮發麻,以至于嶽花林手中的果汁都沒拿穩,差點潑了一身。
她循聲回頭,看向人群中簇擁的那個華麗又霸氣的人,僅是那麼一瞬,原本已焦慮至絞痛的心髒,忽地變得平靜又安然。
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在曾經的那個瞬間,她甚至對這種感覺戀戀不舍。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