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線裡明顯有了涼意,他緩緩立起身,眸底深黯,眼前人的無謂和躲閃明明如同尖刺紮入心髒,可疼痛卻麻痹的沒有任何知覺,失望就像一場野火燎盡的荒原雜草,在卷土重來和夷為平地之間不斷循環往複,直至死灰。
其實感情裡沒有對錯,當勇敢的人開始怯懦,怯懦的人卻開始勇敢,那麼錯誤的時機裡永遠不可能會有正确答案。
他沒有死心,但在這場冗長的追逐裡已經疲憊不堪,曾經的兩小無猜在家族産業競争的隔閡下變的難以啟齒,父輩的鞭撻和企望如同枷鎖困住了自己,也困住了她。
夜幕在兩人記不清次數的不歡而散裡如約登場,保镖按照以往慣例一腳油門将他送回餘山别墅,臨到園區門口又突然調轉方向,一路駛進長安壹号的地下停車場。
而同一時間段裡,一群吵嚷的身影也同步跨進了這座擁有雙子大樓的頂級商務會所。
“天啊,趙夢然這是下血本了哇,這地方出了名的貴!”
司晴剛進包廂就忍不住尖叫,百聞果然不如一見,長安壹号是海城公認的會所天花闆,私密性極好,包廂風格獨樹一幟,奢華不庸俗,雅緻又不張揚,正中的天花闆鑲嵌了一顆碩大的水晶吊燈,光芒璀璨,映的大夥眼珠子跟鑲了鑽石似的亮晶晶,真真是富貴迷人眼。
“我爸說了,今天壽星最大,全場消費他買單,機會難得,大家千萬别給我省錢,該吃吃該喝喝!”趙夢然雙手抱胸,一屁股壓進高檔真皮沙發裡,得意的翹起二郎腿。
于是大部隊各自散開,劃地為樂,推杯換盞吆五喝六,氣氛瞬間點燃,人影歡騰中唯有傅嶼顯得拘束又不自在,司晴給她遞了杯調制雞尾酒,百般推脫後還是被慫恿喝了半杯,不多會兒就有點上頭,逮着司晴開始胡言亂語。
“邵潔怎麼在脫衣服,她發瘋了嗎?我家老傅千叮萬囑過,女孩子不能來這種地方,很危險的。”她湊到司晴腦袋邊,偷偷摸摸的咬耳朵。
司晴猛的伸手捂住她的嘴,慌張斜眼朝人群打量,見沒人注意這才松了口氣,“怎麼才半杯就迷糊了,小祖宗,咱不掃人興,你就安安靜靜坐着行吧?”
“可是我想尿尿。”
她不滿的甩掉司晴捂嘴的手,借着酒勁兒猛一個起身,轉頭就扭扭歪歪的朝門口摸過去,司晴見狀倒吸一口冷氣,連忙奔上前扶着她一起出了包廂。
走廊彎彎繞繞,幽深不見盡頭,司晴原本倚在盥洗室門口等她,不過轉頭接個電話的功夫,傅嶼人就不見了,盥洗室裡外翻了個遍都沒見着人影,她着急忙慌的原路返回,生怕待會兒在包廂撞見她發酒瘋,本想着弄個低度雞尾酒給她湊個熱鬧,哪知道她酒量丁點兒大,活脫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其實傅嶼并沒有走遠,隻是反方向坐在另一處轉角的地上發呆,嘴裡振振有詞卻聽不清在念叨什麼,消停了片刻忽然從地上晃悠悠的爬起來,扶着牆面漫無目的朝走廊深處走去。
“哐當--”
身前一米開外,一扇黑色大門伴随厚重門栓滑落的金屬聲啞然開啟,她腳下一頓,莫名揪起眉頭朝聲音的方向打量,腳步聲由内而出,落在沉寂的走廊裡格外顯耳。
視線還沒來得及鎖定就與那搖晃的黑影撞個滿懷,她未有防備腳下趔趄,滑倒瞬間手肘忽被一股外力猛然拽住,下一秒,身體便被裹挾進一個寬厚卻滿是酒氣的懷抱。
“周映執?”她眯起眼睛呢喃,迷迷糊糊像看到個熟悉臉孔,可又看不真切。
他本步伐搖曳,卻在聽到傅嶼的輕喚後意外立定。
幽暗的走廊沉靜無聲,兩人破天荒以一副陌生又暧昧的姿态相互依偎着,傅嶼無所适從的仰頭朝他打量,隻是稍有掙紮他便加倍收緊臂膀,令她動彈不得。即便如此,他仍不忘空出一隻手替她将推搡時撓亂的鬓發輕輕别到耳後,動作出乎意料的溫柔,傅嶼怕癢,耳垂上微涼的摩擦令她毛孔顫栗,下意識撇開腦袋躲閃。
“好癢...唔....”
未盡的言語被突然侵覆的薄唇淹沒,他動作生疏卻攻擊性十足。
傅嶼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吻吓到,人瞬間清醒了不少,本能伸手推搡卻被他輕而易舉的扣住手腕并強行别到腰後,随後抽出一隻手托着她的後腦勺。黏着的觸碰宛如電流一般穿進身體億萬個細胞裡,呼吸交雜着微醺的酒氣令傅嶼四肢松軟大腦空白,掙紮中他松開腰後禁锢,手掌穿入她細窄的腰間,将她攔腰摟起,抱入虛掩的門内。
轉瞬,傅嶼便被他傾身壓倒在沙發上,松口喘息瞬間,她再一次确認了那張輪廓分明又格外熟悉的面孔,待他俯身湊近的一瞬突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臉。
“周映執......”
兩人目光相觸,一面灼灼真摯,一面卻隐晦不明,傅嶼猜不透那雙幽深的黑眸裡洩露的究竟是清明還是糊塗,可他滿身的酒氣似乎預示着某種混淆,心中不免失落。
他未言語,蓦然埋頭以吻封緘,隻略微掙紮她便卸甲投降,在酒精和幽暗光線的雙重作用下,傅嶼渾身麻軟,幾乎任他擺布,就連衣肩被扯落都未曾察覺,幾近擦槍走火之時他忽然眉間吃痛一皺,下意識松了唇。
她竟咬了他一口!
“你怎麼伸舌.頭,不講衛生!”她揚着紅透的面頰,羞赧難耐的抿起嘴。
“傅嶼!”
他惱火的低吼,深邃的黑眸卻意猶未盡的落在她唇上,蠢蠢欲動。
身下的傅嶼猛一顫,似乎瞬間驚醒,哪管他眼底還未散盡的迷離,突生一股莽勁兒,雙手齊下一把将他從身上推開,他未有防備竟重重摔撞到沙發靠背上,轉瞬她就連滾帶爬一溜煙跑到門口,慌張整理好衣裝。
“你......你認錯人了,不是我!”
話剛撂下,她秒開門閃人,眨眼消失無蹤,周映執順勢癱倒在沙發上,舌尖輕舔唇側微微有些刺痛,他仰頭望向天花闆,忽然神色放空,眼眸逐漸暗沉。
傅嶼摸索回包廂後就獨自縮在角落裡發呆,司晴上前搭話,她神情慌張,口中言辭答得牛頭不對馬嘴,聚會結束回到宿舍後更是離譜,一個人關着門刷了一個多小時的牙,憋得司晴撒尿都是去隔壁借的廁所。
好不容易将她從廁所攆出來,她又跟個猴子似的竄上床,悶頭鑽進被子裡隻留個屁股怼人。
“你中邪啦?”司晴一臉懵逼。
“喝了假酒呗,那臉跟火燒雲似的,吹一路風都沒壓下去。”邵潔不以為然的接話,邊說邊翻箱倒櫃的找吹風機。
折騰到淩晨一點,宿舍終于熄燈,黑暗中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珠子悄無聲息的撲閃,有人整夜精神抖擻的盯着天花闆,思緒翻江倒海。
第二天一早,司晴就被那張耷拉萎靡的臉吓一跳,“要命了,你連夜去動物園把咱胖達的眼睛掏了安自己臉上了吧?”
傅嶼沒心思搭理她,被架去食堂吃早飯,沒吧唧兩口又開始走神,司晴見狀跟邵潔對了個眼色,悄咪咪從她餐盤裡挪了根烤腸。
“你幹什麼?”傅嶼眼珠子突然轉動,一臉不解的盯着司晴。
烤腸瞬間僵在半空,司晴舉着筷子笑眯眯,“還知道護食,看來沒傻。”
說罷立馬物歸原主,嘴裡不忘打趣,“我們以為你喝個酒把魂給喝丢了,下次打死不給你喝了,瞧你那黑眼圈,刮下來可以直接當顔料使。”
司晴車轱辘話一堆,傅嶼卻充耳不聞,眼底隻瞧見她兩片薄唇上下啟合,又逐漸微微上翹,再看時那唇突然就撅着朝自己湊過來,吓得的她舉起筷子往椅背上一靠,視線猛然清醒,卻隻見司晴端坐對面,一臉懵圈的嚼着肉包子。
“咋啦,我嘴上有東西啊?”她問。
傅嶼頭搖成撥浪鼓,埋頭猛扒粥,臉嘩一下漲的通紅。
上午的财稅課教授在台上講的唾沫亂飛,她卻縮在角落裡神情迷離,糾纏的唇齒和黏着的喘息無孔不入的紮進腦海,不斷循環往複塞滿她每個腦細胞,她猛晃腦袋依舊揮之不去,突然羞恥的埋頭結實的怼在課桌上,“咚”一聲脆響,驚的隔壁座兒的司晴指甲鉗都飛出去,半截指甲直接斷在指尖,一臉莫名其妙的扭頭打量她。
晚飯是邵潔從食堂給她打包的,本來她邊吃邊追劇還算正常,中途司晴跟邵潔也伸頭過來湊熱鬧,仨腦袋原本看的津津有味,結果鏡頭裡男女主情到深處正要互啄嘴皮子,傅嶼突然“啪”一聲合上電腦屏幕,徒留司晴跟邵潔猥瑣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咋啦?”
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頭,滿臉問号的盯着面色潮紅的傅嶼,不解的眉頭揪作一團。
“沒...沒什麼,這編劇太離譜,不看了。”傅嶼心跳如鼓,猛咽了咽心虛的口水。
“哪裡離譜?啧,你不對勁兒。”
司晴話題忽轉,眸光似刃一般犀利的盯着她,“從昨天開始你就不正常,早上吃飯還老是盯着我的嘴,平時看個吻戲嗷嗷叫,恨不得組團觀賞,怎麼今天遮遮掩掩的,你是不是......”
“不是,我沒有!”她急迫搶答,滿口否認,眼皮卻心虛的垂下。
“靠,有情況,你這反應不對哦!”司晴瞬間嗅到八卦的味道,興奮勁兒突然上頭。
“你倆打啞謎呢,我怎麼聽不懂?”邵潔立在旁邊一臉懵。
司晴柯南上身,眉眼如蠍朝她仔細琢磨,“印堂發亮,面露紅光,眼底嬌羞,啧啧,你絕對是....”
“絕對不是!”傅嶼抵死否認。
“還不承認,你就是發春了!”
發...發春?傅嶼本欲狡辯卻驟然啞口,見司晴一臉笃定心底頓時松了口氣,還以為逃不過她的火眼金睛,幸好沒嘴快說錯話,不然底褲都差點被自己親手扒掉。
“我才沒有!”
她假裝被戳中心思,連忙起身收拾碗筷,風一般閃進衛生間。
“不如别盯着姓周的了,咱學校啥都缺就是不缺帥哥,明天我就給你找男人!”
司晴怼在門外朝傅嶼扯嗓子,而門内的鏡子裡,她颔首低眉,若有所思。
怎麼辦呢,她好像......隻想要周映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