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玉用神識看了一眼。
啧。比之異形也不遑多讓了。
昨夜《萬木朝生》已經練到第七層,可以調來方圓十裡内的木屬靈氣設置球陣,但想要阻擋這麼多當量的怨氣也很勉強,宿玉忙用剩餘的靈氣簡單修補了一下球陣上的裂隙,繼續透過修音咒發出溫柔召喚:“别急,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
但張良的魂燈一滅,候在殿外的衆人立馬便感應到了,驚呼着殺進來。
宿玉是用儒咒把和屍傀的主仆死契僞造成母子臍帶,強行與它五感共通才操縱它破體而來,離正式練成還剩他吸收怨氣幻化實體的最後一步,在這之前它遭受的一切攻擊傷害,都會成倍反噬到宿玉這個‘母體’身上,再加上法寶裡的怨氣,宿玉必死無疑。
該死的仙王,還是沒反應。
宿玉咽下湧到嗓子眼的血,繼續安撫它:“不用理他們,母親會保護你,你隻管來與我團聚。”
屍傀也感受到了宿玉的疼痛,憤怒地回身對着追殺而來的衆人嘶吼一聲,手腳并用地朝法寶奔去。
“不要用蠻力。”吞下去的血到底還是随着宿玉說話,一股一股噴湧了出來,宿玉手撐着陣法,繼續說:“慢慢穿進來。”
衆人又怎會看不出這個吞噬了張良的屍傀即便還未完全練成,就已經是凝丹巅峰境了呢?但他們若不出手,便會因為宗門奉獻精神不足而被處決,隻能硬着頭皮甩出法寶,朝屍傀擊殺而去。
但與屍傀隻剩咫尺之遙的瞬間,一顆長滿荊棘的樹從法寶之内生長而出,像是戳破一層紗布般将法寶輕松瓦解,而後自枝頭垂下密密麻麻的雷電,與地面連成結界,跑在最前面的幾人瞬間便被雷電劈成了霁粉。
宿玉跪在地上,用玄天劍支撐着上半身,擦去嘴角的血,與幾步之外的屍傀對視:“快吃。”
屍傀被那雙平如秋水的眸子所震懾,搗蒜般點了點頭,臉的位置便驟然出現一個漩渦,被屍傀的氣息吓得高高盤旋在頂端的怨氣連忙往結界上撞,卻不過眨眼便被吸入那漩渦之中。
漩渦随着怨氣的攝入變大,吸力愈發強勁,地面的殘渣碎屑、殿内的家具擺件、乃至房頂牆壁和還在蓄力破陣的霖天觀衆人都被卷入漩渦之中。
黃長老大叫一聲不好,忙用本命法寶擋到身前,脫身跳到張良寝殿外,卻剛化出千裡傳音符,他的下半身便被吸走了。
黃長老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去,在消亡中看到那個已經長到半顆樹那麼高的屍傀,“觀神……”
觀神五境。
也不枉舍命搏一回了。
宿玉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将死契化作一道鎖魂圈,套到屍傀脖子上,鎖魂産生的餘威自屍傀周身炸開一道氣圈,眨眼便将奄奄一息的宿玉橫掃倒地。
一直藏在殿外花叢内的飄渺屋這才閃進來,撈走宿玉和屍傀。
*
“嘶……頭好……哇啊啊啊啊!宿玉!你怎麼了宿玉!”大仙的尖叫在宿玉識海内回蕩,還與宿玉五感共通着的屍傀嗷嗷哀嚎着回應他。
大仙沉默幾秒,顯化出隐在她識海内的神識。
是一個極其高大的男子,如瀑銀色長發披散着,一身玄衣,五官濃豔。
他撈出宿玉沉入海底的元神。
已經過去半天,傷勢沒有任何好轉。
——周钰榕故意沒給她療傷。
大仙擡手,指尖點在宿玉額頭,這縷神識便融入她的元神,在她眉心凝成一團紅色火焰。
被大仙神識操縱的宿玉醒轉過來,看着帳頂冷聲開口:“周星主這是要帶我去哪啊?”
但聲音比起宿玉的波瀾不驚,多了幾絲生動。
周钰榕聞言,連忙跑進來:“你、你醒了啊!”
“我們正在去易水門離霖天觀最近的轄區,五号伴星。”周钰榕掃了一眼宿玉眉心的印記,讪笑道:“我醫術不精,修為也差,怕為你療傷損耗完靈炁,難以躲過追殺,才将你安置在此靜養,你且放心,待到伴星上,自有家母從仙界派來的醫者為你療傷。”
大仙看着她,冷聲道:“我要去千弦宗。”
“千弦宗路途遙遠……”
“死或是去,你自己選。”話語一落,玄天劍懸在周钰榕頭頂。
蓋下來的劍氣幾乎頃刻便壓得周钰榕一個結嬰期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以宿玉行靈巅峰境的修為,還無法使玄天劍發揮出如此威壓。
——她體内另有其人。
“好!”周钰榕強忍着劇痛道:“我這就改道,送你去千弦宗。”
大仙收起劍。
周钰榕連忙給自己點穴閉氣,才堪堪封住差點破體湧出的靈炁,揚聲道:“柳風,去千弦宗。”
說完同大仙行了一禮便要離去,又被他冷聲叫住:“丹藥。”
周钰榕忙從乾坤袋裡取出一堆上好的丹藥,碼在拔步床頭上,撒腿離去。
大仙這才坐起身,手搭在翹起的右膝蓋上,掃了一眼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将其中的七瓶丹藥淬煉成一顆淡黃色的藥丸,唇角揚起:“小白。”
小白聞言,顫顫巍巍地從床尾蛇行過來。
小白知道眼前此人不是宿玉,而是那個恐怖如斯的存在。
“借你三滴心頭血。”話語一落,一道閃電便嗖一下穿過小白心髒,而後均勻地裹到捏在他指尖的藥丸上,激起淡淡一層煙霧。
“謝了。”大仙點了點痛得癱在被子上抽搐的小白腦袋,将藥丸扔進嘴裡一口吞下,又用幾瓶丹藥淬煉出一顆藥丸扔給小白,便躺回床上,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