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時序,陳若蘭的心高高提起,又重重墜下。
墜入一汪深不見底的深潭。
緩慢。
漫無邊際。
直至窒息。
她動了動嘴,卻一個字也沒有發出。
“時序,你看到了吧,陳若蘭壓根就不喜歡你,你做再多又有什麼用!”方俏俏幾乎要撲到時序的身上,她眼角泛着淚,眼睛裡卻閃着光。
此刻,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一直追随的男人親耳聽到喜歡的女人從未愛過他,她心裡究竟是更難受,還是更暢快。
時序揮掉方俏俏即将抓上來的手,眼睛卻看都不看她一眼。
他望着陳若蘭,企圖在她臉上找出任何她在說謊的蛛絲馬迹。
背後隐隐作痛,他覺得自己站在冰川中,四面八方的風帶着利刃,一刀一刀,将他捅到遍體鱗傷。
“出去。”
“時……時序!”方俏俏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眼中是化不開的黑色濃霧。
方俏俏怔住。
時序一直是一個完美的人,完美到像一台不會出錯的機器。
雖然在他身邊感受不到溫度,但隻要在他身邊,就會不自覺地被吸引,他可靠,一如既往。
所以是什麼時候變了的呢。
是小時候班裡組織放風筝,線斷了,她懊惱着說質量不好,壞了就壞了吧,下次換個質量更好的。
時序望着天空中失掉線以後斷了的風筝慢慢下滑,他說:“啊,線斷了,風筝就死了。”
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理解:“斷了換一個就是了,它隻是個物件,怎麼會死呢?”
可依舊不耽誤她崇拜時序。
怎麼會這樣呢。
方俏俏的手垂落,聲音也低了下來:“你總會明白我的。”
她離開的時候,擦着陳若蘭的肩膀。
陳若蘭用餘光看到她滑下的淚珠。
鳄魚的眼淚。陳若蘭想。
“王媽。”時序冷冷開口。
他現在給人的壓迫感實在是太強了,讓一邊幸災樂禍看熱鬧一邊給周小姐彙報的王媽也慌忙收了手機,堆着笑臉小跑了兩步走過去。
視線内看到陳若蘭還站在門外,不禁皺着眉頭抱怨:“你怎麼還沒走,沒聽到小少爺讓你出去嗎。”她還以為小少爺是要趕走這塊狗皮膏藥,轉身就要去拿自己的拖把。
她早就想學着那種八點檔電視裡演的一樣,拿着掃帚拖把把讨厭鬼趕出去。若不是在醫院怕給小少爺惹麻煩,她更願意接一盆涼水潑到這個一看臉就是個狐狸精的女人身上。
“王媽,這裡不需要你了,你回去吧。”時序的眼睛還直勾勾地搭在陳若蘭的臉上。
她明明沒有做任何表情,他卻想在她眼裡看到點什麼。
哪怕是被揭穿真相後的一絲絲悔意呢。
可什麼都沒有。
身形一頓,王媽不可置信地回過頭,視線在小少爺和門外那個女人身上來回打量。
“小少爺……”
“出去。”
時序不想再多說一個字。
王媽走了。
又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來查房的護士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昨夜還躺在搶救室的病人,此刻正生龍活虎地站在門口,袖子挽起,露出緊實的小臂。淩晨時分還插着留置針的蒼白皮膚此刻也有了血色,骨節分明的五指正扣在門外女人纖細手腕上。
“該巡……”聲音卡在喉間,門闆砸上時的氣浪掀起護士帽下的碎發。
門即将關上的刹那,她看見女人被拽進病房時踉跄的腳步,旋即整個人落入了男人的懷中。
護士有些懵,手握住把手,卻發現怎麼都推不開門。
“您好,來例行巡房。”她試探性地說明自己的來意。
走廊裡偶爾有人走過。
護士等了片刻,依稀聽到門内支支吾吾的動靜。
大門中間,磨砂玻璃制成的觀察窗,隐約透過兩道交疊的人影。
護士蜷縮起敲門的手,腳尖調轉方向,她單手捂住有些發紅的臉。
哎,她也好想找個帥哥談戀愛啊!
門内,伴随着護士聲音的響起,時序已将人抵在靠門最近的牆壁上。
單手握住陳若蘭的兩隻手腕,高高舉過她的頭頂。
“陳若蘭,你愛過我嗎。”
“你不是聽得很清楚嗎,我隻是為了報複方俏俏。”
“我不信。你的手腕是有溫度的,你愛我。”
“沒溫度就死了。”
“不許胡說八道。”
“想不到你還挺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