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家門,陳若蘭并未着急開燈。
漆黑的客廳,她捂住胸口,清晰地聽到自己加速心跳地聲音。
手摸索到開關的位置,“刺啦”一聲,頭頂的燈亮起,她踱步到洗手間的鏡子前,摸着嘴角被咬破的小口子,輕輕一扯,忍不住蹙起眉頭。
疼嗎,疼就對了。
陳若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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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新國的手術非常順利。
陳新國住院恢複期間,陳若蘭也沒有閑着,她日常在醫院外的小吃街賣煎餅果子,晚上就和許蕙一起照顧陳新國。
等陳新國的身體指标達到出院标準後,陳若蘭盤算了自己最近掙的錢,還了莊星河第一筆。
“我又不缺錢花。”莊星河不肯收,反而問起以後陳若蘭有什麼打算,“現在叔叔出院了,你可以不用再去擺攤了。”
他翻找着自己的通訊錄,看看有沒有什麼能給陳若蘭介紹的資源。
陳若蘭卻執意讓他收下:“我找到新工作了,很快就能把欠你的錢全還給你了。”
劃着手機屏幕的手一頓,莊星河下意識脫口:“這麼快,什麼工作?”
“是時序。”陳若蘭不自覺又摸向嘴角,被時序咬破的地方經曆了結痂,愈合,如今那塊粉色的新肉已經淡的幾乎與附近的皮膚融為一體。
但陳若蘭仍記得那個疼痛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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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班主任老丁望着時序旁邊的空位,不悅地問,“上課都過了五分鐘了,陳若蘭人呢?”
班裡發出奇怪而細碎的笑聲。
“笑什麼笑,把課本都翻到178頁!”老丁闆着臉用闆擦敲了下講桌。
一個插班來的藝考生,老丁也沒真放在心上,他低頭攆起課本,一手拿着粉筆。
“報告。”陳若蘭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你幹什麼去——”話說到一半,老丁啞了聲。
陳若蘭頭發濕了大半,劉海緊緊貼在臉頰兩側,就連校服襯衣都濕了半個肩,水打濕的痕迹承柱狀一直蜿蜒至衣擺處。
“怎麼回事?”老丁緊皺眉頭,不可思議看向陳若蘭。
“報告老師,我那間廁所被人用拖把抵住了門,外面還故意放了盆水,我使勁推開門水就潑上來了。”陳若蘭盯着老丁,一字一句的複述着剛才的經過。
老丁仿佛在聽什麼天方夜譚,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手裡還攥着準備闆書的粉筆,愣了半晌這才沖着台下怒吼一聲:“笑什麼笑,上課時間注意紀律!”
他環顧班裡的學生一圈,有的将頭低下埋起來,有的好奇地向陳若蘭張望。他看到班長和方俏俏相互交換了眼神,然後快樂地笑出了聲。
聽了陳若蘭的話,他猜班裡有人跟陳若蘭鬧了什麼矛盾,故意整她。可他又不想相信這件事他們班裡的人幹的,都是一群青春期的孩子,他不想用惡意去揣度孩子,尤其是這群曆來在學業上都很出色的孩子。
平緩了下心情,老丁複又沖着門口的陳若蘭不耐煩道:“什麼亂七八糟的,快回自己座位上坐好,全班就等着你一個人了。”
陳若蘭不再言語,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坐下去的那一刻,褲子上屁股處的水貼合到座椅上,又反向傳回到肌膚裡,冰涼,黏膩。
她沉默着低頭,翻找這節課用的課本。
桌面上摞的,桌洞裡的,都沒有。
就連課本都沒了。
老丁已經背過身去在黑闆上奮筆疾書。
陳若蘭捂住臉,拼命将眼淚擠回去,又很快松開。
時序将一件長袖外套遞到她的眼前。
“課本,借我看一下。”她低聲道,“我的不見了。”
時序沒多說話,而是往她的方向坐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