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官員對着他行了一禮:“大人,太皇陛下定的規矩,死罪雖令即決,仍三複奏乃行刑,此一奏二奏,陛下均無更改,三奏,無非就是費事些”。
“你快些照例問話吧,我回堂前等你”說完中年官員大步離去。
青年官員待上官的身影消失之後,才轉頭對牢獄内的婦人說道:“韓林氏,你連日多次喊冤,是為何?”
聲音不高卻清晰。
“我,我......”
林茹雲結結巴巴開口,許是看眼前的官員年紀輕,語氣溫和壯了膽子回道:“我們家老爺誰不知道是個醫呆子,他哪有那個膽子害小太孫啊,這其中定有貓膩。
就他們太醫院姓姜的陷害我們家,見不得我們老爺醫術比他們好,大人趕緊抓他!”。
韓念念驚的連忙将她的嘴捂住,生怕她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言論,無證據攀扯其他官員,這是嫌父親死的不夠快嘛!
“大人”韓念念對年輕官員行了一禮道:”太醫院制度,為皇室宗氏診病需太醫院三人以上會診,得出結論才會對小太孫進行治療。
如今罪責怎可全歸我父一人?
衆所周知,我父醫術高明,行事謹慎守矩,一心專研醫道,他絕對不會誤診,其中必然有什麼誤會,還望大人明察”。
官員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明察?韓修為已認罪,他沒有召集太醫院會診,便私自對小太孫進行診治”
什麼?爹認罪了?韓念念低聲喃呢,難道真是誤診了?
年輕官員繼續說道:“韓修為認罪,你們也知曉他并非冤枉,若無異議三複奏便可上達”。
爹怎會對待病人如此草率,他行醫謹慎,如何會誤診?
不!等等。
一個念頭閃過腦中。
爹認的是沒有會診,而不是誤診!!!
韓念念想到此處,急忙道:“大人,我父是否承認的是,沒有太醫院會診?而非誤診?更何況小太孫病情緊急,或許我父親事急從權才出此下策,還望大人明查”。
“二奏三奏,聖上已經駁回,若你等沒有真憑實據,此事便塵埃落定”。
眼前的男子雖面白如玉,但是那身官服帶來的壓迫感,還是讓韓念念低下了頭,她試探着問道:“若我能治好小太孫,可否能救我全家?”。
“管大人,這韓氏就是想要救她父親,您别信她”一旁的獄卒急忙在年輕大人身邊出言提醒道。
韓念念兩手緊握牢門,雙手忍不住的慌張顫抖,擡起雙眸仍不想放棄:“大人,我父親乃太禦醫,我祖父是神醫韓百草,家學醫術,我怎會不懂?求您給我們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說完跪在地上,對着年輕官員行了個大禮,從她的角度能看到他青衫的衣擺。
看着牢内少女跪坐在地上,她擡起頭面上堅毅果敢,不似作僞,沉吟片刻道:“好,我會如實上報”。
說完轉身離開牢房,身後跟着随行的獄卒,大獄内再次回歸安靜。
林茹雲瞪大眼睛,神情不安:“你,你哪會多少醫術啊!你父親都不行,你充哪門子大蒜,這要是在惹怒了聖人,把我們也賜死了?”
說罷,一根手指戳中韓念念的額頭:“真是,讓你爹和你坑死了,我這造的什麼孽啊!你又為何多事?你爹肯定是冤枉的,在不喊冤他可就要死了!”
說罷用袖子抹了眼角的淚水,滿目愁容。
“要是喊冤有用,一複奏,二複奏就已經還我們清白了,為何我們還在這?母親沒聽那官員說父親認罪了?如今也隻能搏一把才能救父親”
原本圓潤的臉頰這幾日在牢内憂思過度再加上飲食不佳,下颌線已經瘦到棱角分明,顯得眼睛格外的大,忽閃的睫毛帶着水汽,稚嫩的面上滿是堅定。
她抿着唇,不想讓父親死,她也不甘心要去流放,自古去流放九死一生,她想要親自看一眼小太孫的病,不管能不能治的好,也要去試一試,為了父親,為了韓家,還有她自己。
回想着祖父手劄中每一個可能引起小孩子暈厥的原因,回憶着看過的書籍典章,整個人好像入魔般。
吓得一旁的林茹雲也不敢說話,呆呆的看着韓念念,心中不禁猜測:閨女這是受刺激了!
半夜獄卒送飯的時候,悄悄的對韓念念道:“韓娘子”他的語氣比先前客氣了不少。
韓念念望向獄卒。
“管大人差我來問,您看病有什麼準備的告訴我,今晚酉時他會接娘子進宮”
韓念念思考片刻,語氣溫和對獄卒說道:“尋常大夫用的醫藥箱即可,有勞大人了”說完對獄卒行了一禮。
獄卒連連擺手:“不敢當,不敢當!”為她們母女擺好餐食就走了。
韓念念看着今晚的兩個雜糧炊餅,雖然沒有胃口,但還是拿起其中一個,機械地吞咽,麸皮刮得喉嚨生疼。
一旁的林茹雲面上全是擔憂,看着她竟還有心情吃飯,兩腮鼓鼓的活像一隻豚鼠,氣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今晚要是讓聖人知道你說大話,這就是我們最後一頓了”。
“所以最後一頓,娘要是不吃,就給我吃吧!”
韓念念三口兩口咽下一個炊餅,見林氏隻顧着說話,伸出手就要搶她碗裡的那個。
林茹雲急忙把炊餅抓在手裡:“去!最後一頓飯老娘憑啥要讓你”将炊餅塞到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