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王桂英叫住她,“買的夠多了,先吃着吧。”
“哦。”
小蔥做錯了事,低着腦袋。
“花了多少錢?”
小蔥掰着手指一一道來:“豬肉250文一斤,排骨重四斤三兩,按四斤算,收一枚銀元。羊腿肉200文一斤,一條羊腿五斤二兩,按五斤算,共一枚銀元。牛裡脊一斤300文,我買的少,隻有兩斤多點,算600文,一共是兩元600文。”
她掏出剩下的錢,王桂英看也沒看:“不用,你留着。”
小蔥把剩下幾枚銅元收了。
劉珉之歎氣,張嬸一塊豆腐才賣五文,一斤豬肉頂幾闆豆腐,普通人家怕是吃不起肉的。
王桂英下令:“回去吧。”
劉珉之一愣:“不用買素菜嗎?光吃肉?”
“素菜早上買過了,早市比晚市新鮮。開肉鋪的背後都有大主顧,這家鋪子是供縣公署的,每天都是這個點殺豬羊,再裝車運到縣衙食堂,所以我們也這個點來買。”
劉珉之倒是第一次聽說:“怪不得。”
小蔥心情好了,覺得不成器的不止她一個:“二少爺哪裡知道這些。”
王桂英瞪她:“沒規矩。”
小蔥縮起肩膀。
三人坐人力車回府,劉伯參上今日放值的早,正和老太太在園子裡曬太陽。見他們一同回來,劉伯參斜眼一瞥。
老太太歡喜的很,拄拐來摸兩人的手:“好,好,瞧見你們夫妻倆感情好,我就放心了。”
劉珉之聽到這話,身上癢的厲害。
劉伯參沒往這邊看,老太太又小聲道:“客房不許睡了,早點給我生個大胖孫子,知不知道?”
王桂英紅了臉:“娘,我知道的。”
劉珉之心裡咯噔一聲。
他倒是省了被催婚這一步,直接被催育了。
“說起來。”
劉伯參忽然起了話頭,他一說話,衆人都要看他。
老人家不緊不慢地,開口就要将事情定下:“當日桂英過門,是事從權宜,草草就辦了。如今珉之回來了,得補辦一場。”
“爹!”
劉珉之真慌了。
劉伯參瞪眼:“爹什麼爹?”
“我……我不想辦。”
“你說不辦就不辦?咱們劉家多久沒熱鬧過了?”
王桂英急忙打圓場:“爹,我過了門拜了祖宗的,沒必要再費那個錢。”
劉珉之接話:“就是,外頭到處在打戰,财不外露啊爹。”
“咳、咳。”
劉珉之忙去幫他拍背,他越咳越兇。
“你翅膀硬了,不想要這個家了,是不是?”
怎麼把話拐到這兒來了。
劉珉之不敢回嘴。
“哼。”
劉伯參打開他的手,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
“這是?”
劉伯參丢到地上。
“山西來的信,找你的。”
劉珉之撿起來一看信封,大喜,上面赫然寫着山西晉華制造廠沈承樞寄。
沈承樞是山西人,是與他同在法國留學的好友。山西自民國二十一年以來,大力發展“造業救國”、“自強救國”,短短幾年,鐵路、銀行、冶金、化工兵器都在急速發展。沈承樞家裡有幾個制造廠,造些肥皂、蠟燭、五金之類的商品,規模不大不小。沈承樞少年志氣,打算畢業回國繼承家業,立馬革新自動機械化,在山西制造業打響名号。
他這封信,正是邀請劉珉之與他一起大展拳腳。
隻是,信已被拆過了。
“你要去山西的事,怎麼不跟我說?”
劉伯參神色不悅,劉珉之小心翼翼地回話。
“還沒來得及。”
“胡說!”
劉珉之啪嗒一聲跪倒在地,劉伯參嘭嘭敲着手杖,猶不過瘾,往劉珉之腦袋上來了兩下,用的還是劉珉之從法國帶回來作禮物的那根西式手杖。
老太太心疼了:“好好講話,和孩子置什麼氣?”
劉伯參瞪她:“這沒你們女人的事兒!你們倆進去。”
老太太歎氣,王桂英扶她走了,剩下父子二人在庭中。
“爹。”
劉珉之瞥他。
“你還認我這個爹?”
劉珉之挪着膝蓋,跪行到他身側,幫他捶腿:“您這就是在說笑話了,您是我爹,這可比溥儀坐皇帝老子的位置穩當多了。”
劉伯參噗嗤笑了,笑着笑着又咳嗽起來。
劉珉之輕輕順他的背:“爹,您身子不好就在家呆着,□□也沒什麼要緊事,天天去太累了。”
“我呀,也去不了幾次喽。”
劉伯參攤在藤椅上,他實在太老了,體型縮水的像個小孩。
“你爹我啊,沒本事,年輕的時候就考上個酸秀才,官兒都當不上,全靠祖上傳下來的基業吃飯。”
父親很少提這些事,劉珉之握住他的手,安靜聽着。
“祖上的田,每年收好幾千石米,祖上的鋪子,每年分息進賬幾千塊錢,這些産業養活咱們劉家世世代代是足夠的。我也是靠這筆錢,把你和你大哥養大的。”
劉珉之摩挲着父親樹皮一樣的手。
“可惜啊。”
劉伯參閉上眼,緩了一會兒,才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