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衢看着她因長發披散稱得明眸皓齒的側影,心中突然抽絲剝繭般泛起酸脹感。
狠決、穎悟、又如此…率性,如夜中皎月,又林下風緻。
如此風姿和手段,本可一馬平川立萬物之上,卻偏偏所思所求,皆為他人。
他捂住了胸口,說不清那是種怎樣的感覺。
隻是好像突然明白,那圍簇在她身周衆人,到底所求為何。
可若心口隻是悸動,卻又為何伴着酸澀之感?
裴天衢咬了咬牙,當即破滅結界,喚出佩劍塑扁舟之形,拉着俞寒躍于其上。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
俞寒覺得有理,但仍有些意猶未盡。
她匆匆驅使儲物袋收了幾具陰羅鲵的屍身,又飛劍砍收了那王鲵尾端的骨珠,這才收回心思安心離去。
“送給穆青她肯定高興。”俞寒心情愉悅。
裴天衢卻高興不起來。
她為何總想着給旁人帶禮物?
他讷讷開口:“…此行并非郊遊,你當以性命為重,莫要總想着旁人。”
俞寒愣住,這是醋了?這醋的點在哪呢?
“大少爺你在想啥呢…我哪次奔波不是為了你,從沒少了你的好處。”
裴天衢語塞,卻仍抵不過心中煩悶,梗聲道:“你不也拿了我許多好處。”
俞寒睜大眼睛:“修者鬥法,講究的不是願賭服輸嗎?哪次不是你先偷襲的?”
“再說那不叫拿,為師那叫沒收!無影絲還你了。”
裴天衢辯不過她,面色冷漠:“那你把千機焚柯針也還我,那是我本命異火所煉,可助我恢複靈力。”
俞寒這才注意到他一番折騰之下還在禦劍飛行,感歎不愧是主角般堅強的人設。
“還你還你,這就還你。”
她當即盤腿而坐,取出數枚從他那搶來的修為丹,配合自身靈力幫他補全虧空的法力。
裴天衢再次感受到那精純的水系靈能充裕丹田,竟比幻境之中還令人靈脈疏張,一時心神震蕩,忘了繼續去追究千機焚柯之事。
俞寒吐納周遭靈氣,腦子裡竟起了些困頓之意。
仙靈混體實在與魔界氣息不合,若不得他人靈息交補,單向輸出确有些吃力。
她望了一眼身下越發浩瀚的水脈,發覺二人沿着江河進到了一片虛妄之海,這才掐斷了供給毒蠱的靈氣,令那生化武器不至于蔓延。
俞寒耗力頗多,上下眼皮打架,當即決定躺倒睡一覺再說。
“有異常叫我。”她囑咐裴天衢。
裴天衢沒有回答,禦劍之下,隻将餘光投向她的睡顔。
因她時常笑着,那姣好的五官總給人明媚張揚的錯覺,此時沒了表情,他才發覺她氣質清冷,表象之下,是一股疏離世間的淡漠。
心口的酸脹再次襲來,令他皺緊了眉。
俞寒睡飽一覺醒來,就發現裴天衢衣袍又染上了新鮮的血迹,想來為了讓她休息,遇到了異常也并沒有驚擾到她。
好在他看來沒什麼大礙,靈劍也似乎開啟了自動駕駛模式,而他本人正坐在一旁,勾動異火修補着什麼物件。
她偏頭去瞧,喲,那不是她的扇子嗎?
隻見裴天衢一手托焰煉着一塊玄藍金剛,一手描摹着膝頭破碎的錦扇,神情專注。
“壞了就壞了吧,不礙事。”俞寒很是随性。
反正也是從你們家搶的哈哈。
裴天衢見她醒來,收起身周的物件,正色看她:“給我時間,我會将它修好還你。”
俞寒挑眉,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逼視他。
“為師予你的恩情,就隻值一把扇子嗎,嗯?”
她指尖寒涼,和她的語氣一般冷,卻帶着令人心顫的檀香。
裴天衢情不自禁回想其兩人初見,她總是将他五花大綁掐着他嘴給他灌藥,如此霸道…
羞憤的情緒湧上心頭,他狠狠别過了臉不起看她的眼睛。
“…你還不是我師尊。”
“遲早的事。”俞寒松開他,又忍不住去瞧他的異火。
那火焰青中泛藍,看着和他一樣還是個苗苗,日後必大有作為。
“我知你精通煉器之術,若拜入我門,我封你為煉器峰長老如何?”俞寒再次開出自己的條件。
“你知我有造化天地之能,我會為你打造一處山脈,奪風水地勢助你煉化百礦精髓,取名——神鍛崖,可配得上你?”
裴天衢語塞了片刻,垂下眸子:“哪有将自己弟子封為宗門長老的…”
俞寒擺了擺手:“用人之際,切勿拘泥于小節。”
“…你如此捧我,可知我身負血海深仇,若在高位為衆人所見,必為宗門招緻禍端?”
俞寒撇嘴:“我欲行之道樹敵無數,還怕多你一人的禍端嗎?”
說道此處,她唇邊笑意露出些許玩味:“倒是你,願意陪我在這逆天之途中,堅定地走下去嗎?”
裴天衢抿唇,還不待言語,就見原本波瀾不驚的海面突然破開一起巨浪!
一根巨大的藤蔓破水而出,直奔着兩人的劍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