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七月氣溫高得不像話,空氣又潮又悶。樊星簡直是一秒鐘都離不開空調,為了少出屋上廁所,他連水都喝得少了。
居委會的老大姐又帶着開發商的人頂着烈日來了一趟,還是為了遊說他簽協議。在兩個嬸子幾次三番的勸說下樊星心裡的天平已經嚴重傾斜了,他們又加了一根稻草,他終于點頭了。
接下來面對的就是他最不願意幹的事了——收拾母親的遺物。
李媽媽要來幫他,他怕她難受沒答應,自己一個人斷斷續續地收了三四天,把小件的東西都用紙箱裝起來碼進了衣櫃裡。
最後那天晚上樊星把母親那屋的門鎖了,回到自己的房間喝了個天昏地暗。第二天早上醒來時于曉睡在身邊,他皺着眉想了半天,記憶仍是一片空白。
于曉說樊星酒品不錯,不鬧也不吐,就是一個勁地說話,停不下來。
“我說什麼了?”樊星問。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于曉答。
樊星沒有一探究竟的願望,确認兩個人沒做什麼就委婉地讓他回學校了。
臨走時于曉說自己很高興樊星在難受的時候想到他,他願意聽他說話、安慰他,願意陪着他邁過每一道坎,隻要他給他機會,之後吻了他。
吻很輕,柔軟的觸感讓樊星想起李聿庭。
“互相幫助”時那個人的吻總是激烈的、充滿攻擊性的,而在那之外他從沒跟他接過吻,除了那一次。
那天晚上樊星也喝了不少,但沒到斷片的程度。他記得很清楚,自己哭得淚眼模糊時李聿庭把他摟進懷裡輕撫他的背,片刻之後捧起了他的臉。輕柔的吻落在眼角、眉心,之後是臉頰、嘴角,最後終于覆上唇瓣厮磨,旖旎缱绻,無盡纏綿。
後來樊星一直覺得要不是那個溫柔至極又驚心動魄的吻惹火了壓抑多年的感情,後面的事很可能不會發生,歸根到底是自己心緒太重、愛戀太深才會被一個吻突破了防線,然而當于曉用同樣的方式吻他時他發現自己心裡也會産生性沖動,跟那天一模一樣。那一刻愛與欲之間的界線突然間變得模糊了,這種認知讓他覺得自己亵渎了神聖的愛情,讓他恐慌。
那天之後于曉約他吃飯他一概拒絕,發信息也不怎麼回,縮頭烏龜一樣躲着,情緒低落,偏偏這個時候楊嬸又跟他說了一件事,讓他更加沮喪了。
離這片平房不到兩公裡有一條河,河邊有個很大的菜市場,楊叔楊嬸打算等九月份這邊拆了就把包子鋪搬到那去。市場裡暫時沒有空餘的攤位,他們登記了一下,本以為最少得等兩三個月,沒想到前兩天管理處突然通知說有一家賣饅頭的租戶退租了,問他們要不要租。賣饅頭的店面可太對路了,換個招牌就行都不用重新裝修,老兩口立刻過去辦了手續,之後的事就是找房子搬家了。
“這個距離不可能還住在這,所以我在市場旁邊租了間房子,收拾收拾最多一個禮拜就搬了。”
楊嬸說話時仰頭看着樊星的臉,眼睛裡泛着點點淚光。樊星把面前那個瘦小的女人抱進懷裡,拍拍她的背說:“嬸兒,我一定好好兒的,您放心吧。”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該失去的早晚會失去,這更加印證了樊星對自己和李聿庭之間結局的判斷——再難受也無法改變什麼,命該如此。
又過了幾天,李聿君發來一條語音信息,咋咋呼呼地一通喊說等他回家一起去撸串,樊星這才意識到暑假到了。
李聿君回來當天晚上就跑到家裡把樊星拽出門去了常吃的那家燒烤店,李聿庭下班後也過來了,三個人邊喝邊聊一直鬧騰到三更半夜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