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靈氣稀薄,采光也不好,顯得此處陰氣森森,凄涼孤寂。
許蘭拂打量着,覺得下人房都比這裡的構造好。
他們剛走到院子外,裡面的聲音就已經傳了出來。
一道極為嚣張的男音:“陸無期,好好跪着,陸家的一條狗而已,擺不正自己的位置嗎?”
另一道慢吞吞的男音道:“陸罡,我們是來看着他受罰的,不是來羞辱他的。”
陸罡啧了一聲,“陸蔚,你少擱這裡假惺惺的,暗地裡捅人刀子的事你也沒少做。”
陸蔚不說話了。
“陸罡少爺,家主隻讓二少爺罰跪……呃!”阿滿最先沖進院子裡,跪在陸無期身前懇求,卻被陸罡一拳砸在臉上,瞬間唇角開裂流出血來。
“哪來的奴隸?真礙眼。”陸罡一腳踹翻阿滿,踩着他的肩膀一點點施力,痛得阿滿臉色慘白,連痛呼都發不出。
陸無期死死抓住陸罡的褲腳,面色沉了下來:“你有什麼氣沖着我來……”
話音未落,陸罡一掌劈在陸無期的手腕上,筋骨錯位,下一瞬他的腳踩在陸無期的手指上,狠狠碾了碾。
陸無期咬牙忍耐,一聲沒吭。
陸罡咧開嘴笑了:“真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奴隸。”
“風刃。”
陸罡馬上就要施力踩斷陸無期的手指時,淩厲的攻擊比他的動作更快,靈氣化刃,瞬間刺破他的腳踝,鮮血迸濺。
“誰啊?多管閑事。”他吃痛,松了力道,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幾步,罵罵咧咧地看向門口。
靈氣收回之時蕩起一陣微風,吹起許蘭拂額間的碎發,沒等陸罡反應過來,右臉一陣火辣辣的痛,讓他眼冒金星。
陸蔚慢吞吞問好:“許小姐,綠绮管事。”
陸罡被許蘭拂隔空的一巴掌打的心頭火起,陸蔚這一聲問好讓他看到來人是誰,頓時吃了啞巴虧,咬牙切齒問好道:“許小姐,綠绮管事。”
許蘭拂沒出聲,綠绮微笑道:“陸罡少爺竟然學會陽奉陰違了。”
陸罡的冷汗瞬間流下,磕磕巴巴回答:“不、不敢。”
綠绮道:“家主隻說罰陸無期跪滿四個時辰,沒有說其他刑罰,若有私人恩怨,去擂台場生死決鬥,這點規矩不懂麼?”
陸罡咬牙回:“懂。”
陸蔚察覺到綠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也趕緊回答:“懂了。”
綠绮仍然笑眯眯的:“那就請兩位少爺回去歇着吧。”
陸罡憤憤不平,但無可奈何。
陸堯章平日在外,不常回府,陸府内的财政權和處置權都在方婧一個人手中,綠绮是她親手提拔出來的管事,綠绮的态度就相當于方婧的态度。
陸罡勉強行禮離開。陸蔚掃了眼許蘭拂,也跟着離開了。
許蘭拂緩步走向被阿滿扶起的陸無期,彎起一個似是無奈的弧度:“先回房間吧。”
陸無期不語,懲罰時間還沒結束,他重新跪好,蜷了蜷血肉模糊的手指。
陸罡是體修,他方才的力道有靈氣加持,再加大一點力氣就指骨碎裂,皮開肉綻了。
阿滿悶悶嗆咳,嘴角開裂受傷,隻能含糊不清的道謝:“謝謝許小姐,謝謝綠绮管事……”
綠绮拿出一塊傳音牌,叫來醫師,就識相地退到院外等候了。
許蘭拂一早就知道她在陸府會受到方婧的監視,亦或是說考察,考察她是否聽話安分。
她們彼此心知肚明,仙靈城和風羽城有合作,以聯姻為系,許蘭拂是仙靈城主支一脈的大小姐,該有的體面一定會有。
但許蘭拂絕對不會擁有風羽城的管家權。
許蘭拂知道自己隻需要僞裝一個溫柔和善的花瓶,不需要能帶給陸子昀什麼助力,隻要本分就好。
她當然也這麼做,按照陸子昀的要求行事,做個對弟弟溫柔的長嫂,讓任何人都挑不出錯。
許蘭拂蹲下身,握住陸無期脫臼的手腕,絲絲縷縷的溫熱靈力傳出,細密修補好他部分被踩碎的經脈。
她一邊進行簡單治療一邊說:“疼就說出來,我會輕些。”
陸無期抿唇,“不疼,謝謝嫂嫂。”
許蘭拂閑聊問道:“跟你無關,家主為何要罰你?”
陸無期沉默許久,低聲回複:“若不是我,昨夜府内不會一片混亂,擾了家主清淨。”
許蘭拂動作一頓,趁此時将他的手腕正骨,陸無期猝不及防,痛得悶哼一聲。
“好了。”許蘭拂欲要收回手,卻反被陸無期扣住,她抽不回來,擡起對上陸無期的眼睛。
他的眼型很好看,眼尾因方才的疼痛而泛起一絲淺紅,可憐極了。
許蘭拂不偏不倚,與他坦坦蕩蕩對視,甚至有些好笑問道:“是我弄疼你了麼?”
陸無期搖搖頭,還是沒有收回手,擡首輕輕說:“昨夜我半昏迷期間,看到一盞燈,昏黃的,印有雪梅的提燈。”
許蘭拂不動聲色,狀似不解,像哄小孩般柔聲:“喜歡燈嗎?今夜我遣人送你一盞可好?”
陸無期盯着她半晌,倏然淺笑:“好,多謝嫂嫂。”
他話鋒一轉,“那嫂嫂可知,那廚子在糕點裡摻的毒是什麼?”
許蘭拂站起身,陸無期的力道放輕,她很輕松地抽出,沒有正面回答,仍然是溫柔嫂嫂的模樣:“是吓到了嗎?日後不會再有此事了。”
陸無期眸色微暗,莞爾道:“好。”
醫師姗姗來遲,此時陸無期的懲罰時間到了,被阿滿扶着站起身,踉跄一下,發絲淩亂散落,他的衣袍并不合身,顯得寬大。
許蘭拂溫言:“讓醫師好好給你檢查一下,不要諱疾忌醫,安心休息吧。”
陸無期揚起一個乖巧的笑意:“好的嫂嫂。”
許蘭拂站在原地,待他入屋後,臉上挂着的笑意瞬間垮了下來,回到自己的院子内。
當夜,許蘭拂遵循諾言,将那夜的提燈遣人送到陸無期手上,如他記憶那樣,雪梅點綴在暖黃的燈面,映亮了黑暗的房間一角。
陸無期托着下颌,眸色晦暗不明。
半晌,他輕笑一聲,熄滅提燈的燭火,房間内陷入一片黑暗。
陸無期的嗓音意味不明,字尾缱绻。
“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