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這麼覺得。”拉赫特的手指在他的左手背上轉了兩圈，重新摟住了他的脖子，“被那其中任何一個人抱我都吃不消，甚至就算是我自己也很惡心啊。”
“那你還突然說想要試試看。”
“因為一直不說話地被你抱到旅館去的話，看起來就更像被連環殺手帶走的受害者了。”
“你可以用自己的腳走。”
“我拒絕。”
“你在撒嬌嗎？”
“是啊。”
修凱爾笑得差點把他扔到地上，“我的傷才好了不到一個月，你就這樣過分地使用我。”
“說來也巧，我也死了剛好不到一個月啊。兩次。”拉赫特理直氣壯地說，“如果你想要我抱你的話，自己主動提出來，我也不是不會考慮一下。”
“那如果我現在提出來呢？”
“我拒絕。”
“真是沒意思……”
兩個人說着沒意思的閑話，在小鎮居民的竊竊私語和笑聲中越過了長街，穿過整個鎮子。在小鎮另一端的空地上，有一個看起來造型非常熟悉的旅店。
“……我覺得用這種事情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但是怪物旅店本來就應該是這種樣子的，也算是景點的一部分不是嗎。不過人類能用這麼快時間就建造起來鬼岩城的縮小複制品，隻會有一個原因……”
修凱爾把不情不願的拉赫特放了下來，兩人掀開岩石巨人嘴形狀的門簾，走進了外面套着一個鬼岩城形狀的巨大帳篷，建築物其實很普通的怪物旅店裡。
“依照你的老師喜歡開不合時宜的玩笑的程度，這裡以後可能時不時還會以各種大型怪物甚至是大魔宮的造型登載在旅行雜志裡面。”
“兩位客人你們好。”一隻霍伊米史萊姆飄了過來，朝他們鞠了一躬，“是要投宿呢，還是要嘗嘗我們的特色美食？”
“如果是那種用腐爛的肉和毒藤煮出來的魔物大餐的話，我已經受夠了。”修凱爾嘟哝着說。
拉赫特看了他一眼：“我非常同情你的遭遇。”魔族青年用帶了大概49%同情的語氣說，“這裡既然是開放給人類的旅店，應該不至于有那種無法公開登載在雜志上的食物。但是既然晚上我們要去參加營火晚會，在這裡隻需要開一間房放下背包休息到晚上就好了。”
“今天特價，而且正好有一個套間。”史萊姆招待說，“隻需要……”
“我覺得又被敲竹杠了。”在掏錢定了房間以後，拉赫特說，“史萊姆一般沒有商業頭腦，這驚人的定價一定是你的師弟拍腦袋想出來的。”
“别抱怨了。”修凱爾小聲笑着說，“就當是你欠他們的。”
“這裡反正已經複原了，而且我可不欠史萊姆王國的人情。”走到被關在山洞裡的公主主題套間，把背包挂在龍雕塑的尖牙上，拉赫特伸開雙手倒在了大床上，“來抱抱？”
修凱爾撲了過去，壓得自己的伴侶發出了一聲慘叫。
“你這哪是公主，明明是龍。”拉赫特摟着修凱爾的腰，笑着抱怨。
“要是龍的話你的肋骨就斷了。”
“現在已經差不多了。”拉赫特呻吟着說，不過既沒有把他推開也沒有小心地換個姿勢，“你偶爾還是需要收斂一下自己的怪力，否則花在教會急救，買藥草和繃帶上面的資金會讓我們破産的。雖然我很讨厭人類的教會，但是不得不說那裡還是有必要存在的。”
修凱爾把臉埋在拉赫特的肩上，低聲地笑了起來，“到時候讓國王達伊陛下來付這個錢。”
“好主意。”拉赫特贊同了伴侶的對自己主君非常不敬的提議，忽略了自己總是成為受害者的事實，擡起手來撫摸伴侶柔軟的頭發，“現在，在出發之前，我們可以小睡一會。”
在他說完之前，修凱爾的身體已經放松了下來。就像他可以不眠不休随時保持警戒狀态三天三夜一樣，這個人類，不管是身體健康的時候還是虛弱的時候，要他睡熟都隻需要一秒鐘。
拉赫特抱着修凱爾，對着山洞一樣的天花闆微微笑了，也閉上了眼睛。
在這個身處高空的小鎮裡，天色微微發暗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到地平線下面了。人類的肚子咕噜噜的響聲驚醒了耳朵很尖的生物，拉赫特睜開眼睛，修凱爾還壓在他的身上，和他們入睡時的姿勢别無二緻，隻是口水已經流到了他的衣領上。兩人身體交疊的部位因為天氣和體溫，已經被汗水完全沾濕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也能睡着，拉赫特不知道該佩服毫無警覺的修凱爾，還是該佩服已經放棄戒備的自己。
他撓了撓身上人類的腰，修凱爾沒有被癢得直接跳起來，反而吧唧了一下嘴，才不情不願地張開迷迷糊糊的漂亮眼睛，“天亮了……？”
“你的肚子太吵了。”
“誰讓我們沒有吃中午飯就開始午睡……懈怠的人生讓人腐朽。”
“誰說過這裡的食物讓他有心理陰影，絕對不要嘗來着？”
“我也沒有說過那樣直白的話吧。”
拉赫特空手把修凱爾舉到了半空，活動了一下被壓麻了的腰和腿，然後把人類放到了身邊。修凱爾在柔軟有彈性，像是一隻史萊姆國王但是應該不是的大床上朝他蠕動了一下，用濕潤的嘴唇親吻了他的面頰。
“等你完全清醒了，我們就換衣服準備去營火晚會吧。”拉赫特說。
“真的要去？”
“畢竟受過兩個人的委托。……嗯，是不是該穿的正式一點，你要不要穿件人類的白色婚紗長裙什麼的？”
“我拒絕，明明你才是比較喜歡穿裙子的那個。”
“如果你的意思是一起穿的話，我也不介意。”
修凱爾哭笑不得地看着眼睛裡全是笑意的伴侶，扯了扯他的臉，“不要因為這裡的人全看過你最可愛的一面，所以自暴自棄呀。畢竟是你自己要求被我抱着走過整個小鎮的。”
拉赫特發出了輕微的笑聲，像半獸人一樣用鼻子拱了拱人類的臉，“是叫客房服務，在這裡吃了他們的特色大餐再去，還是去營火晚會享受人類的美食？”
修凱爾皺起眉頭思考了片刻，還是決定去吃人類的食物，怎麼看來他在魔王軍的時候，都被迫吃了不少難以下咽的食物。
換着衣服的時候，拉赫特問，“如果被人類逼着跳舞的話，你會華爾茲，狐步舞還是恰恰？”
“我會半獸人的求偶舞。”修凱爾露出了魔王軍時代的邪惡笑容，“你看起來對人類的舞蹈挺了解的，或許可以教我？”
“會半獸人的求偶舞就夠了。”拉赫特松了一口氣，但是頓時又緊張了起來，“雌步還是雄步？”
“那還用說？”
“我開始後悔把魔槍放在卡爾城堡了。”拉赫特喃喃地說，“至少我需要把腳武裝起來。加爾丹迪當年因為好玩教我求偶舞的時候可沒告訴我對方也隻會雄步的話該怎麼辦。”
“如果我把你踩瘸了，那就在接下來的旅程中負責搬運你，直到治好為止。”修凱爾一口允諾下來，“而且波普的貝霍瑪威力非常驚人，你不用這麼害怕。”
想象了一下修凱爾抱着被踩瘸的自己去找波普求醫的可怕場景，換了一身比較平整的衣服的拉赫特又倒在了大床上，拉過枕頭把自己的臉埋了起來，身體都要陷進大床裡了，“我怕得渾身發抖呢。”他嘟哝了一聲，把自己剛換好的衣服揉皺巴了。
修凱爾走到床前，把自己的伴侶從床上抱了下來，“走吧，我敢保證，大家都會為你的美貌傾倒，我親愛的拉赫特。”
“這個很難說，”拉赫特說，“畢竟上一次的營火晚會裡，我既是他們燒烤的對象，又是讓他們集體傾倒在地上的打人兇手。”他敏捷地從修凱爾的懷裡掙脫了出來，“倒是你，我可要看好你，不要讓哪個人類趁虛而入搶走。”
他們把背包留在房間裡，走出了怪物旅店。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他們從鎮子外圍繞過了小鎮，在傳送門附近的小廣場上，篝火點燃了，長條桌上放上了飲料和糕點。他們已經習慣在這裡看到售票處了，也已經習慣了針對遊客的漫天要價。在他們走進晚會現場的時候，一個挂着燈帶和吊籃的巨大的熱氣球從遠方飄了過來。
“帕普尼卡公主蕾歐娜殿下問你們好。”氣球上傳來了這樣的喊聲。
氣球上坐着帕普尼卡的三賢者之一艾美，在他們降落在會場和傳送門之間的時候，與她同行的帕普尼卡人将氣球固定在了地面上。艾美帶着幾個背着大包小包的旅行商人出現了，既然認識的人出現得那麼顯眼，那麼不打招呼自然也不行。
修凱爾拽着拉赫特走了過去，很有禮貌地向艾美問了好。
“看起來我忘了帶新婚禮物給你，修凱爾。”艾美的笑容有點僵硬，她要麼和阿邦以及波普就這件事情交流過了，要麼就一眼看到了修凱爾手指上的戒指。不管怎麼樣，作為不得不徹底死心的人類，她還能笑出來就已經費了很大的力氣。
“說到你的追求者，你的追求者就出現了。”拉赫特小聲地說，被修凱爾的胳膊肘在肋骨上不輕不重地來了一下，後面還要說的風涼話就變成了倒吸一口冷氣。修凱爾拉着揉着肋骨的魔族青年走過去，對女賢者微微笑了笑：“也是阿邦老師邀請你們來的嗎？”
“畢竟旅遊景點都需要很多商人。”艾美回答，她看了看修凱爾又看了看拉赫特，“而且晚會最後是要放煙花的，在各國都在重建的時候，可以用帕普尼卡剩下的信号彈來代替。”
“她看起來像是要對準我的臉發射信号彈。”拉赫特又小聲地說，繼續被修凱爾的鐵肘制裁得悶哼了一聲。
“你們慢慢叙舊，我去看看有什麼能吃的。”被連續制裁的拉赫特揉着感覺已經有了不少裂縫的肋骨說，“不過修凱爾，和老友說說話是好，也别忘了你該去覓食了。來這裡之前你的肚子就叫得震天響，還付了那麼貴的門票，如果在這裡餓到暈倒的話，不但會對這裡的風評造成不良影響，還會成為你的夥伴終生不會忘記拿來說笑的談資。”
這下修凱爾沒法再制裁到留下個殘影就消失的伴侶了，非常顯眼的拉赫特不到一瞬間就消失在了人群中。遠處的音樂聲，營火的熱量，烤肉與糕點的香氣，讓他面前僵硬微笑着的女賢者的臉顯得有點模糊了。“他太害羞了才會這麼說。”修凱爾似乎想要掩飾自己的尴尬一般地開口，“不要看他長成那種樣子，他的性格其實非常害羞，而且喜歡用這種自高自大的口吻來掩飾自己的害羞。”
如果拉赫特還在這裡旁聽他們的閑聊的話，也許會說“用人類的話來說，這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但是他既然不在，這句話就隻能由其他的人類來說了。雖然修凱爾既不覺得自己害羞也不覺得自己自高自大，但是似乎也總有一些人會對他做出他自己并不這麼覺得的評價，就像拉赫特如果聽到他的評價也會嗤之以鼻一樣。
“這也沒什麼不好。”女賢者微笑着說，“這是讓人死心最快也是最好的方式。修凱爾，如果你不需要下地獄的話，那我自然也不用跟去了。”
修凱爾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遠處就傳來了驚慌的喧鬧聲。帕普尼卡的人類見多識廣，也被那些人的喊叫聲惹得扭頭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阿邦和庫洛克泰因曾經拜訪過這裡，拉赫特比較特别的長相還是吓到了什麼人吧。修凱爾這麼想着和艾美暫時告别，想要去打個圓場，但他走過去的時候，發現事态已經超出了他最狂野的想象。
他的伴侶已經不在人群中了，不，并不是不在人群之中，而是無處不在。閃電一般的殘影在四處出現又消失，伴随着笑聲和極其難聽的歌聲，讓修凱爾也眼花缭亂，眼睛根本追不上夥伴在人群中穿梭的速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幾乎可以肯定是夥伴又吃錯了東西導緻腦袋壞掉了的修凱爾以手掩面地走到了自助餐的攤位前，無奈地詢問吧台的女招待：“請問我的夥伴……對，就是那個正在人群中到處跑來跑去的家夥，他剛才吃了什麼？”
“啊呀，又一個帥哥。”女招待笑眯眯的對他眨了眨眼睛，“我剛看到您的妖精夥伴嘗了我們新制的特調雞尾酒，然後沒過多久就突然沖出去了，難道您的夥伴如此不勝酒力嗎？”
其實不是什麼妖精……但是現在不是糾正對方用語的時候，修凱爾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想到至今為止也沒有見過拉赫特主動或者被動地喝酒，大概确實既沒有酒量也沒有酒品，而且多少有點自知之明。話雖如此，在這座小鎮裡度過了這樣自暴自棄的一天，就算是拉赫特可能也想要把自己的自暴自棄程度提升到一個嶄新的境界。
大概不管怎麼樣，他們都注定将成為這座小鎮的傳說吧。修凱爾自認是絕對追不上也抓不住認真地想要不停逃跑的拉赫特的，隻好也去那邊飲料桌上拿了一杯雞尾酒，在他對着在人群中亂竄的夥伴苦笑着舉杯的時候，一陣微風吹過了他的身邊，酒杯還沒有沾到他的嘴唇就空了。
“拉赫特！”修凱爾大聲地喊道，“快過來！”
他的伴侶，拒絕聽從自己認定的主君之外的任何生物的命令，依舊在奔跑着、旋轉着，歌唱着，即使在路徑上的所有人都已經捂住了耳朵，或者和同伴小聲地笑話這個看起來毫無自知之明的生物，拉赫特也沒有停下腳步，絲毫沒有考慮到他的壯舉很有可能在不久後傳入他在世界上為數不多的人類親戚的耳朵裡。
“快過來，親愛的。”修凱爾低聲地，小小地嘟哝了一句，“你已經成為我終生不會忘記拿來說笑的談資了。”
在他小聲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一陣風卷起了他的身體。他的伴侶金色的，閃爍着火焰的雙眼，似乎沒有半點醉意地、靜靜地注視着他，堅定的薰衣草色手臂摟住了他的腰，在魔族青年停止唱難聽的歌，悄聲說話的時候，低沉而溫柔的聲音傳到修凱爾的耳朵裡，就像喝醉了的人其實是修凱爾一樣，他感到了一陣眩暈。
“親愛的，你不是想跳舞嗎？”
這種眩暈當然不可能是因為饑餓的緣故。身為戰士的修凱爾曾經可以不眠不休地戰鬥數日數夜，就算在戰後他的身體無法完全恢複，外加這一頓飯吃得晚了點，也不至于為這一點小事就感到眩暈。如果要找到一個讓人暈頭轉向的理由的話，那就是：
拉赫特一邊抱着他在人群中毫無規律地胡亂穿梭，一邊還在旋轉，不停地旋轉。
修凱爾很想對他說：半獸人的求偶舞可不是這樣子的。然而在拉赫特的目光之中，在這種有點醺醺然的陶醉感中，他似乎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如今他已經無暇顧及周圍的人類到底會不會把他們當成永恒的笑柄，也沒有能力按住自己的伴侶讓他不要打轉，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隻有盯着拉赫特，緊緊地盯着他的眼睛，然後将自己的嘴唇送到伴侶微笑着的嘴唇之上。
這種感覺就像是上了一個大當。事後一定會有人為此後悔，但是在這個大家都開始自暴自棄的日子裡，就一起沉淪吧。
修凱爾伸出雙手，抱緊了拉赫特的身體。
修凱爾醒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起來。山洞主題的套房頂上，夜光石星星點點地明滅着，像是他童年時一直追逐的星光。拉赫特的手臂搭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臉側發出均勻的呼吸聲，他的氣息裡還帶着一點會場特調雞尾酒的香甜味。修凱爾舔了舔嘴唇，發現自己的嘴裡也有相似的味道。
昨晚發生的事情，已經是讓世界上臉皮最厚的生物都不好意思回想的了。修凱爾轉過頭看着伴侶，拉赫特紫色的身體沉在潔白的被褥中，像是昨夜糕點桌上泡在牛奶裡的紫薯布丁。
想到這裡的時候，修凱爾聽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地響了起來。
他恨恨地朝着自己的伴侶挪近了一點，在對方的長耳朵上輕輕地磨了磨自己的牙。拉赫特沒有被他嚼自己耳朵的舉動弄醒，隻是皺了皺眉頭，把頭朝着修凱爾的懷裡挪了挪，那隻耳朵就像一隻笨拙的沖鋒兔跳進殺人豹的嘴裡一樣，完全落入了修凱爾的攻擊範圍内。
但是既然拉赫特這麼慷慨地把自己當做大餐奉上，修凱爾反而不好意思再嚼下去了。他放開了伴侶留下牙印的耳朵，在對方的臉上蹭了蹭自己的臉，在肚子的抗議聲中抱着像一顆巨大的布丁一樣散發着微弱香氣的伴侶，再次閉上了眼睛。
他的服裝是甲胄，他的休息是鬥争，他的床是硬石頭，他的睡眠是長夜清醒。
如今他所擁有的，他不配擁有的這一切，是真實的，還是隻是又一個轉瞬即逝的夢境呢？修凱爾在半睡半醒中突然覺得驚慌了起來，但是他即将被睡意籠罩的沉重身體立刻被一個溫熱的身軀抱緊了。修凱爾微微睜開眼睛，發現他的伴侶并沒有醒過來，隻是依戀似的緊緊抱着他，他看起來就像紫薯布丁……饑餓的修凱爾發現自己第三次把伴侶和食物聯想在一起，不由得笑了出來。
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拉赫特的微笑，拉赫特的眼淚，拉赫特手臂上的那條為他留下的傷痕，扭扭捏捏就是不願直接說出來的情話，跳得亂七八糟惹人笑話的半獸人求偶舞，肆無忌憚地唱出極其難聽的歌，他愛的人這麼讨厭，這個讨厭的人也愛他。
如同拉赫特說的，這個邪惡的魔族單方面将名為幸福的痛苦強加與他嗎？不，并不是這樣的，是他一直在渴望拉赫特，以退為進地誘騙這個魔族進入自己的陷阱。是他把拉赫特也一起拖進了這個活着的地獄。
那又怎麼樣呢？如果能一起樂在其中的話。
修凱爾輕輕地吻了吻熟睡的伴侶的鼻尖，将自己的臉靠在他柔軟的臉頰上，重新閉上了眼睛。
“我要向認識你的所有人控訴，你在睡覺的時候把我當骨頭啃了。”拉赫特在床邊的鏡子上看着自己印着牙印和口水的側臉，用又好氣又好笑的聲音抱怨。
修凱爾抱着被子在軟軟的大床上翻滾了一圈又一圈，反唇相譏：“誰叫你昨晚沒等我吃點東西就拎着我到處亂竄，烤肉那麼香，我們付了那麼貴的入場券，可是我一口都沒嘗到。還有表演，我們付錢是去看表演的，不是去表演給人看的。”
“抱歉，昨晚發生的事情我什麼都記不得了。我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我喝了一杯有點辣的水蜜桃味果汁。”拉赫特理直氣壯地說，“不管你要說出什麼理由，這都是人類的錯。”
修凱爾笑得在床上繼續打滾：“雖然這很對你來說很不尊敬，可是拉赫特，我明白為什麼這裡的人硬要說你的父親一定是魔王軍的探子，或者你的母親為什麼審美非常奇怪了。以後達伊要開新年晚會喊你唱歌的話，你就算說謊說患了感冒嗓子啞了，也千萬不要答應。”
剛剛穿好衣服的拉赫特，手抖了一下。
“……我唱歌了？”
“唱的還是暴風食人魔裡面非常流行的愛之歌。你唱的甚至還不如暴風食人魔好聽。”
“……我唱歌了？！”
“别擔心，沒有人因此受傷。你隻是嚴重跑調，還沒有到像海妖一樣把歌聲變成武器的地步。”
拉赫特呻吟了一聲，倒在了修凱爾的身邊。
“我們立刻出發去尋找迪諾少爺吧，對，就從旅館後面的小鎮邊緣跳下去逃走，就讓我們變成背信棄義的壞人，拒絕給小鎮的旅遊業任何評價吧，反正我們做的壞事也已經夠多了。”
“在這一點，我同意你的看法，親愛的拉赫特。”修凱爾說，“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是想先吃一個紫薯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