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保密,還這樣吊人胃口。”拉赫特撇了撇嘴,他們周圍的世界已經快要消失殆盡了,雖然他希望在這個世界把他們吐出去以後,他們能夠回到原來的世界,但是如果回不去,對兩個戰士來說也沒有什麼别的辦法,隻希望不要在扭曲虛空裡漂流到永遠就好,“想說的話就直說。”
“你也有一些很想對别人說出來,但是無法說出口的事情,不是嗎?”修凱爾說。
拉赫特沉默了,他抱着修凱爾,像是想要使用這個人類來取暖,也或者是把他當做抱枕,他的臉埋在修凱爾的頸窩處蹭了蹭,發出模模糊糊的聲音,“你可以在我睡着的時候說。”
“你從來沒有安穩地在我面前睡熟過。”修凱爾看着黑暗逐漸地逼近了他們,輕聲地笑着說,“是信不過我,還是想要偷聽我的夢話?”
“你在夢裡……”拉赫特似乎欲言又止,他拍了拍修凱爾的背,然後變成了輕撫,像是在撫摸某種容易受驚的小動物,“可從來沒說過喜歡我。說吧,那時候你是不是在安慰我,因為我快死了,所以随便答應一下,滿足将死之人的最後願望?”
修凱爾還沒有回答,世界就在他們的身下塌陷了。他抱緊了拉赫特,但是接下來感覺到的隻有金屬附着在身體上的感覺。魔槍铠甲像是要強行把他和拉赫特摟在一起的軀體分開,以免他們在衆人面前丢人現眼一樣,附着在了他的身上。
周圍的黑暗消失了,在他們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蠟燭和熏香的氣味回蕩在四周,布道台後站着肅穆的神父,全副武裝的修凱爾一手摟着衣衫不整的拉赫特,姿勢扭曲地躺在了教堂的一條長椅上。
修凱爾已經習慣了發生一些尴尬的事情,而拉赫特擰了擰手指上的戒指,在發現沒有魔力把自己變化成其他什麼的時候,飛快地一躍而起,一手夾着身穿铠甲的修凱爾,就連殘影也沒有留下地迅速逃離了小教堂。
“我以後永遠也不會走進人類的教堂了。”在拉赫特把修凱爾放下來的時候,他喘着粗氣,一邊抱怨着,“這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好事。”
“那如果達伊回來以後宣布要和蕾歐娜公主結婚,還邀請你當司儀呢?”修凱爾笑着說。
“你還是饒了我吧。”拉赫特對他翻了個白眼,“光聽到這一段話我就要心髒病發作了,與其看到那種場景,我還不如坐在魔界的岩漿旁邊釣火山魚。”
“如果我強迫你參加呢?”修凱爾說。他剛才還流過眼淚的眼睛裡已經全是笑意了,好像捉弄拉赫特是他的一大娛樂來源,“把你綁架到現場,強迫你觀看儀式,并逼着你第一個歡呼。”他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在原地蹦跳了兩下,“我的身體好像已經被大魔王的黑暗鬥氣完全治好了,把你抓走輕而易舉,就像摘下一朵花一樣。”
“還真是廉價的治愈方法呢。”拉赫特嘟哝着,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能夠跑動的力氣,被修凱爾逗得全噴了出去,“你要是敢這麼做的話,就不要再自稱是阿邦正義的門徒了吧。”
修凱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就像在炫耀自己重新獲得的力量一樣,一把把拉赫特撈了起來,扶着他愉快地走向了小旅店。魔槍的尖刺與利刃避開了拉赫特,這和這座小鎮沒有變回一片廢墟一樣,讓他們既有點失望又覺得非常安心。
“大魔王給你治好傷,是想要占據你的□□嗎?可是你的身體一點魔法力也沒有,大魔王占據了你有什麼用。”拉赫特說,他把下巴搭在修凱爾的肩上,一點也不怕這樣走路的時候說話會咬到舌頭,“那時候你還有意識嗎,你認出是我了嗎?”
“我知道是你。”修凱爾說,“大魔王曾經試圖放逐我的靈魂,我看到你回到這座小鎮,我知道是你。”
拉赫特的身體突然僵硬了,就像想起了什麼非常尴尬的事情。在尴尬的時候人類會臉紅,他的臉色卻會從紫色變得偏藍一點,“你看到我回到這座小鎮,就是說我在這裡做的一切你都看到了?”
“是啊。”修凱爾非常誠實地回答,“包括你變成我的樣子,我都被迫旁觀了。”
拉赫特十分慶幸自己沒有在喝水,否則他一定要麼把自己嗆死要麼變成一隻用來澆花的噴壺。對付修凱爾的厚顔無恥,唯一的辦法就是也給出厚顔無恥的下一個問題:“有什麼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
“那麼像你這樣和癸幹忒斯一樣遲鈍的人類,如果世界上多一點就好了。對了,訂旅店的人是你,所以什麼多餘的話也不要說,大搖大擺地進去就好了。”
這還是那同一個夜晚,還是已經到了第二個晚上?籠罩小鎮的黑暗已經消失,街燈的火苗寂靜地明滅着,他們的頭頂是壯觀的繁星。從教堂到旅店的一路上,相互扶持的兩人似乎為了讓對方或者自己不睡着而說着不好笑的笑話。路邊的刺猬窸窸窣窣地穿過草地,叼走了一條從樹葉上掉下來的毛蟲。
因為多了一個人,第三天的房費也就被并入了第二天,意味着兩人第二天一早就得被掃地出門。背包裡有一片奇美拉之翼,所以回到卡爾城堡不成問題。而在那之後怎麼把這件事情向阿邦彙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旅店的店員并沒有異議,因為兩人既然還是在用同一間房,對旅店來說,是穩賺不賠的生意。至于多出來的是一個紫色皮膚尖耳朵的魔族,既然說好了明天就走,住個一晚上應該不會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畢竟從前鎮子上也來過魔族的吟遊詩人之類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