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沒有。
那天夜色很深,連燈塔的光芒都被吞沒,海面隻餘下一眼望不到底的黑。
“他跳到了海裡,我想救他的。可是他沒有掙紮,帶着奇怪的笑容消失在了海底。”
阿諾想要對他動手,但卻在争執的時候,失足落入了海裡。
“我想去撈阿諾,可是我不會掌舵,船觸礁了,我很害怕,阿諾也死了……”晶瑩的淚水從雪林的臉頰滑落,充滿着悲傷與懊悔,他抽泣着說,“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和他在晚上出海的……”
他哭得太傷心了,就連審判官也再也維持不住冷峻的表情:“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話,這不是你的錯。”
雪林噙着眼淚:“海神在上,我說的都是真的。”
海神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審判官相信了少年的話。
根據少年的述說,他得出了結論:“這是一件污染事件。”
“污染……?”
“是的,或許在很久之前,他的身上就發生了某種隐秘的污染,這驅使着他在晚上出海,然後溺水而死。”
雪林又抽泣了一下。
審判官遞過去一張帕子,下了結論:“一切都是一場意外。”
雪林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因為哭了一場,他的臉頰紅紅的,頭發也亂糟糟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易碎品。
審判官忍不住擔心了起來。
這樣天真的一個少年,沒有工作、沒有學曆,男友因為意外死亡,還弄沉了租來的船欠下了一大筆的債,估計接下來的生活會很窘迫。
審判官:“審判結束了,如果你有遇到生活上的困難,可以來教堂找我,或許我能夠給你提供一些幫助。”
雪林捏着手帕,深深地鞠了個躬:“謝謝您,您真好。”他抿唇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我的運氣總是這麼好,總是能遇到好人。願海洋保佑您。”
審訊官同樣也是風暴與海洋之神的信徒,聞言回了一個禮:“願海洋保佑你。”
他目送着少年離開了審訊室,坐在位置上開始寫今天的審訊結案記錄。
一場意外。
或許有污染的因素存在,畢竟污染無處不在,或許是這個搬運工的貪心害了他。
隻是……為什麼霧會這麼大?
審訊官看向了窗外。
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可以眺望到不遠處的大海。
大海平靜,在霧氣的籠罩下,似乎底下浮現着大團大團的光斑,難以言喻的色彩交織在一起,讓人神暈目眩。
扭曲,古怪。
審訊官晃了晃神,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耳邊傳來了某種呢喃。
像是深淵裡的回響,回音帶來了隻言片語。
“S……”
“Sh……”
審判官喃喃道:“雪……林?”
-
雪林走出了審判庭。
他被判了無罪。
審判庭的工作人員帶領着他出去,安慰這個哭過一場的少年:“也不知道是誰誣告的你,不過好在海神在上,絕對不會錯怪任何一個好人。”
雪林露出了一個羞怯的笑:“我也不知道……”
工作人員:“不管是誰,你都不用擔心,審判庭都判你無罪,沒有人敢再說什麼了。”
雪林眨了眨眼睛,輕聲道了一聲謝謝。
乖巧。
懂禮貌。
再加上一副過于好看的皮囊,總是會在某些方面得到一些便利。
雪林太懂得如何利用這些東西了。
就算是被騙了,也依舊會相信他。
比如,那個嚴肅的審判官。
至于是誰誣告得他……其實,是他自己。
他可以通過這件事洗白自己,獲得合理合法的身份。以及……繼承阿諾的遺産。
在轉過身的一瞬間,臉上羞怯的笑容頓時淡了下來,琥珀色的眼瞳中透着一股冷意。
完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街上很擁擠。
婦女打開窗,罵罵咧咧地潑下一盆髒水;瘦弱的小孩在人群中穿行,企圖推銷出他手中的小玩意兒;沿街的面包店烤出了新鮮出爐的面包,整條街都散發着一股麥香……
雪林停下了腳步,站在櫥窗前,看着裡面的面包,做出囊中羞澀的樣子。
但實際上,他盯着玻璃上的倒影,看有沒有審判庭的人盯着他。
停留了片刻,在确定完全洗清了嫌疑後,他這才轉身準備離開。
這時,一陣急促的“先生”打斷了他的腳步。
報童手中揮舞着一封信,穿過擁擠的人群,小跑了過來:“先生,有您的信!”
信封遞到了雪林的面前。
不過報童沒有松手,而是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個讨好的笑容:“先生?”
雪林掏出了一銅币,扔到了報童的帽子裡,這才拿到了信。
在弗蘭港,雪林沒有朋友,唯一的男友阿諾也死了。
是誰寄來的信?
抱着疑惑,雪林拆開了信封。
裡面的信紙皺巴巴的,上面寫的字體歪歪扭扭,比剛學會寫字的小孩還要笨拙可笑。
——兇手。
我知道是你殺了阿諾。
帶上你所有的錢,來金雀花酒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