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吵了,有完沒完,還讓不讓人消停一會了,我他媽的正打團呢,都是被你們吵得害我團滅了草!”
“還吃不吃飯了,剛剛不就喊着吃飯嗎,還不趕緊都過來吃飯。”
暴躁的聲音是徐暢的,徐父帶來的那個兒子。
姜霧眠看向他的眼神帶着不置信,在懷疑他怎會出口救她。
在原主的記憶中,這個吊兒郎當的陰郁男人是這個家裡最可怕的存在。
他抱着手機,撇了一眼陽台上因他的話語而停下的母女,譏笑了一聲,“不就是沒了個相親對象嗎,至于這麼吵吵嗎,也不嫌丢人,才三十萬。”
“這樣好了,我給你們介紹個人,我們廠的廠長,有錢的很,就是媳婦不知道咋回事一直生不出兒子來,小霧眠那麼漂亮屁股又大肯定好生養,一生就是兒子,我明天上班的時候就跟我們廠長說說,那個老色批保準有戲。”
吳秀蓮原本陰沉的臉上頓時笑靥如花,拖着雞毛撣子樂呵呵的走過來,準備探問更多細節,一邊朝身後惡狠狠的說:“還不滾過來吃飯,養好身子才最要緊!”
姜霧眠看着這一家人,心口堵着一口氣,惡心的根本吃不下東西。
窗外昏黃的路燈照進來,防盜網在水泥地上投下牢籠般的陰影。
她望着牆上的裂縫,想起現實世界裡母親教她刺繡時說的話:“再亂的線頭,找到頭緒就能理清。”
洗了洗手,整理了下自己,姜霧眠拿着門口被甩開的包準備出門。
“你幹什麼去,大晚上的!”回應他們的隻有鐵門甩上的聲音。
吳秀蓮還在嘟嘟囔囔:“還真是反了她了,要不是這死丫頭還能賣個好價錢,我才不伺候這活祖宗呢!”
說着跟一旁扒拉飯的徐晴陽道:“你等會吃完下去看着她,别讓她真跑了,那我豈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場空。”
*
夜色沉沉,姜霧眠緊攥着包帶獨自走在小區裡。
春夜的風帶着料峭的寒氣,掠過她裸露的小臂,激起了一陣細小的戰栗。
路燈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條瘦弱的尾巴拖在身後。
她漫無目的地走着,直到看見小區門口門面房的便利店。
玻璃門映出她蒼白的臉,額前碎發還濕漉漉地黏在一起,是剛才被吳秀蓮拽着頭發時疼出的冷汗。
這一家人真是糟糕透了,她從來沒有在現實世界中遇見過這樣的人,也或許是家裡人把她保護的太好了,從未接觸過世界上光的暗面。
初中高中她隻顧一心一意的上學,學餘之時便跟着母親學習刺繡技術,到大學的時候她已經可以将母親的技術學到了九成九,母親還說,大學畢業以後,就讓她回家裡來一起經營這項非遺産業。
自小到大,家裡人說她很聽話懂事,同學朋友跟她說的最多的話也是“你太乖了,以至于想欺負你都覺得自己是在犯罪”。
甚至追她的人,都害怕吓到她了,連告白都格外照顧她的情緒。
不知為何,姜霧眠忽然想起枕邊的手帕,上面純白的茉莉花因為血染而仿若盛開的紅梅。
若是注定她要在這個世界走一遭,那她也要恣意綻放,絕不要就這樣枯萎凋零。
握緊的手慢慢松開,她推門進去。
水果的香氣撲面而來,将門外的腐濁氣盡數攔在了外面。
“要買什麼?”收銀員頭也不擡地刷着手機。
“我先看看。”姜霧眠張了張嘴,視線掃過貨架上的價格标簽,最終落在一包最便宜的面包上。
她伸手去拿,指尖剛碰到包裝袋,便利店的風鈴突然“叮鈴”一響。
玻璃門被推開,一道修長的身影邁了進來。
姜霧眠保持着拿面包的動作愣住了。
是周緒延。
姜霧眠呼吸一滞,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面包包裝袋,他也住在這兒嗎?
借着挑面包的舉動,她朝他看去。
他似乎剛結束工作,眉宇間帶着倦意,修長的手指取下眼鏡揉了揉眉心,鏡鍊随着他的動作輕輕晃動,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銀光。
蓦地姜霧眠想起喬喬嬉笑着說的一句話:“女主的工具人堂哥,叫周緒延吧,188禁欲系高嶺之花,西裝革履大律師,從來沒談過戀愛,□□連口湯都沒喝上……”
這個“工具人”就這樣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眼前,姜霧眠“噌”地臉紅起來。
她慌忙低頭,假裝專注地挑選面包,生怕被看出來她剛剛的窘迫,心跳聲大得仿佛要沖出胸腔,她甚至能聽見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
“換一個吧。”
低沉的男聲突然在身側響起,姜霧眠猛地擡頭,正對上鏡片後那雙深邃的眼睛。
周緒延不知何時站在了她旁邊,手裡拿着一袋全麥吐司:“這個更健康。”
“謝、謝謝……”她聲音輕得像片羽毛,伸手接過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觸電般縮了回來。
周緒延目光微動,視線落在她泛紅的手腕上。
她下意識将手背到身後,低頭時,後頸露出一道淺淺的抓痕,是剛才吳秀蓮指甲劃過的痕迹。
周緒延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不知為何,她隻是算上現在才見過兩次的女孩,在他面前卻總是展露着最窘迫的境況。
面前的女孩似乎因為他的話而被吓到了一般,攥着面包袋,低着頭不敢看他。
周緒延的視線掠過她泛紅的腕骨,那裡還留着幾道淺淡的指痕,像是被人用力攥過,頭發也有些淩亂,白淨的脖頸上那道劃痕也清晰可見。
他見過太多苦難,也見過更觸目驚心的傷痕。
他向來能冷靜地審視那些傷口,甚至能在法庭上條理清晰地分析每一處傷痕的成因。
可此刻,她手腕脖頸上那些“微不足道”的紅痕,卻讓他莫名在意。
有些煩躁的周緒延收回視線,不動聲色地從冷藏櫃拿了一盒牛奶準備去結賬。
不關他的事。
他向來對異性敬而遠之,對感情避之不及。
律所的同事說他像塊冰封的頑石,要是這世界上有人能拿下他都覺着邪門,甚至奶奶在催婚時也會氣的破口大罵,說他這輩子注定孤獨終老,要跟法律過一輩子。
但此刻,看着她低頭時露出的一截白皙後頸,他卻覺得視線像是被燙到了一樣。
一定是這個叫姜霧眠的女孩,周欲晚的朋友,太奇怪了。
膽小得像隻兔子,被欺負了隻會想跑,再逮住這隻小兔子時,它卻歪着頭,用黑溜溜的眼睛無辜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