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撐着油紙傘,背着魚簍,身着月白色布衣的男子蹲在西玖面前。
飄落的細雨在男子羽翼似得睫毛上打上一層薄薄的霧,如峰的濃眉之下是一雙深邃而又淡漠的眼眸,裡面仿佛裝着一灘幽深的潭水,冰冷得令人害怕。
他瀑布般的青絲未束,随意地順着衣角垂落在地上,如玉的臉龐不帶一絲笑意,渾身散發着冷漠與疏離。
“師父。”
西玖擡眼看向男子,小聲地說。
男子未語,隻是将西玖拉起來便轉身離開。
西玖整理好衣服便慢慢地跟在男子身後。
這是她的師父青榭。
“師父是如何知道徒兒要來滄浪山的?”
西玖固然知道自己在青榭面前無影遁形,也猜到他可能懶得回她,但為了避免尴尬,她還是開口問道。
“垂釣時恰巧路過。”
她兒時逃難不慎墜崖後,也是恰巧被他撿去救了回來,從此她便一直呆在他身邊,在滄浪山生活了兩百多年,直到她三百多歲時離開去金雀族開始籌謀她的複仇計劃。
在她的記憶中,自她跟着青榭的那一天起,他便一直是這幅冷淡的模樣,鮮少在她面前露出笑顔,對她處事也是極為嚴苛,但是卻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過來。”
青榭腳步一頓,往身後微微側頭。
西玖聽到後應了一聲,便快步跑到青榭身邊。
看到西玖過來後,他把傘往西玖那方側了側,随後便将視線移開繼續邁步向前走。
雖然青榭刀子嘴豆腐心,可在他面前西玖還是不敢太過放肆,她正思忖着該如何将自己中毒一事告訴青榭,耳邊就傳來了他的聲音。
“你中毒了。”
青榭的聲音不帶絲毫感情。
西玖一怔,旋即點頭,“徒兒無能。”
聽完西玖的話後,青榭也未再說話,他們便一路無言地朝山中走去。
半個時辰之後,在一片蒼翠的竹林中出現了一座香樟小屋,院中支起的曬席上放着風幹的藥材,四周則種植了些不知名的花木,她兒時的時光幾乎都在這裡度過。
西玖推開她房間的門,預備換一套幹淨些的衣服。
她已經有一些時日沒有回來了,沒想到房間裡的陳設卻是一塵不染,衣物也是很整潔地放在櫃子裡。
随後一陣敲門聲響起,西玖連忙推開門,隻見地上放着紗布和幾瓶治療傷口的藥膏,而青榭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她将藥拿起進了房間,對于這種情況她早已司空見慣,小時候她受了傷都是自己處理,根本不敢去找青榭,因為她知道青榭根本不會幫她。
等她一切都收拾好出來時,便看見青榭正挽着袖子把今日釣到的魚用竹竿撐起挂在屋檐下。
“師父,中毒之事……”
“阿瑾,先去吃飯。”
西玖被他打斷後,也沒好再說什麼,隻是“嗯”了一聲便轉身進了屋。
木桌上,青榭把飯菜擺齊之後,将一個用墨綠色絲絨布裹着的一個銀色小盒子放在了西玖面前。
“這是解藥。”
青榭淡淡道。
西玖把盒子打開,裡面放着四顆白色的藥丸。
“一日一次,四日之後毒便可以解了。”
她将盒子放下,問道:“師父就不問我中毒的緣由嗎?”
青榭将盛好的飯推到西玖面前,“無非是幫蛟冥族争權奪利的結果罷了。”
西玖低頭默然,她其實一直都不知道青榭的真實身份。
從前她以為青榭就是一個隐居在滄浪山,不問世事的普通修道之人,可後來發現他的容貌并不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改變,對于許多山外之事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即便心中有很多疑惑,她也不敢多問。
不過既然什麼都瞞不過青榭,那君轍的事他想必也知道了,與其等他來問,還不如自己說了。
“一個月前,我去靈狸族除妖時無意間救下了蛟冥族的三皇子,他以助我拉攏蛟冥族為交換,讓我把他留在除妖門,師傅覺得這可有詐?”
青榭夾起一片青菜,“福禍相依,是非對錯隻看你自己的抉擇。”
西玖皺眉,君轍的出現至少目前來說沒有對他構成任何威脅。
“還有呢?”
青榭用冷冷的聲音問道。
還有?她還有什麼是沒說的嗎?
西玖拿筷子的雙手一頓,蓦然記起雙生咒的事。
“還有就是我與那蛟冥族三皇子種下雙生咒之事。”
“雙生咒?”
青榭的神色瞬間暗了許多,語氣也加重了些,“你可知那是什麼?”
“嗯。”
西玖垂眸,她知曉此時青榭已然在生氣的邊緣了。
良久之後,青榭才開口道:“阿瑾,我若是你,要是想複仇,就絕對不會把命交到别人的手裡。”
青榭是世上唯一一個知道她所有底細的人,她接近金雀族王室,在波浪山創建除妖門,這一路上青榭也沒少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