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不不不不!”蘭薔徹底慌了,她整個人都往前撲過去,堪堪重新抓住惡鬼的小臂,生怕自己說慢了,“鬼哥我小命都在你手上,我拿項上人頭擔保我絕對絕對沒有騙你啊!”
惡鬼聞言,又瞧她一眼,丹鳳眼在她和锢魂鈴之間流轉,掌中法力緩緩散了。
“哦?”他好整以暇,“你的意思是說,昨夜破封,鬧出那麼大動靜的,是這個假貨。”
這事說出來的确很扯,蘭薔自己都不願意相信,但它就是發生了,她不得不硬着頭皮解釋。
“呃是這樣,小的也不知道是為何,許是這法器制作時出了些問題,所以……”
這回惡鬼似乎聽進去了,他松開蘭薔的脖子,語氣淡淡:“你做的?”
“是。”
“打開它。”
“好……哈?”
蘭薔看向惡鬼,惡鬼看着蘭薔,空氣安靜了兩個呼吸的時間。
蘭薔:“怎,怎麼打開啊?”
惡鬼:“……?”
他的唇角忽然勾起,怒極反笑哂了一聲,不可置信道:“你問我?”
蘭薔:“……”
好像是有那麼點無理。
趁着這瘟神耐心耗盡,再次動手之前,她趕緊補充道:“這個那個,小的冒昧問一句,這半成品即便破封了也用不了啊,您要這個是為了?”
“笑話。”惡鬼睇她一眼,将锢魂鈴提在蘭薔面前,鈴铛在他手中顯得更小,可憐巴巴地在風中晃悠。
“本尊豈會稀罕一個凡人做的破爛物件?不過——”他沉下臉,眸中閃過一絲殺意,“你不問自取,連還也不願還?”
蘭薔:???
無妄之災啊!
“這這這小的和您素未謀面……”
不問自取?我能取啥?我敢取嗎?你看你這架勢,誰能近你身啊真是胡說八道!
惡鬼似是煩了,懶得再同蘭薔廢話,擱在她脖頸的手緩緩向上,使力捏住她的下颌,咬牙道:“昨夜锢魂鈴破封,全部仙氣與四成鬼氣皆取自本尊,你說,我該不該取回來?”
他每說一個字,蘭薔的眼睛就瞪大一分。
何止是驚訝,簡直驚悚!
她這一顆心徹徹底底地沉下去,涼得透透的。
現在她終于知道,她和姬千百思不得其解的,不明不白的仙氣,是哪裡來的了。
慢着!
鬼身上哪兒來的仙氣?
蘭薔詫異地擡眼,觸及惡鬼淩厲的目光,她趕忙垂眼,隻見對方腰際層疊的衣衫之下,露出一塊翠色玉佩。
一道靈光猛然沖出蘭薔腦海,所有疑惑在看到玉佩上的“去盛”二字時轟然打通。
她曾說自己是人界異類,姬千當時提起,鬼界也有一異類,二百年前從神界被貶至鬼界,身上鬼氣仙氣并存,不僅活了下來,且修為深不可測,千萬年來僅此一個。
縱橫神鬼兩界的名人,危離。
那玉佩是神界九天玄玉,上頭的“去盛”正是危離在神界的封号,除此之外,不可能再有第二枚同樣的玉佩。
傳言危離被貶前就是一方惡仙,目無法度嗜殺成性,神界衆人都避之不及。到了鬼界後他變本加厲,掀起無數腥風血雨,短短兩百年,穩坐惡鬼之首的位子,地位不可撼動。
蘭薔的目光都僵硬了。
她的視線落在自己抓着他手腕的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松開收回,生怕再遲些,這雙手就會化為齑粉。
怎麼就偏偏是危離?!
最恐怖的是,锢魂鈴有異,她還真算是不問自取。
更恐怖的是,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将東西取出來!否則也不會連阮娘是不是在裡面都不知道。
這下徹底完蛋了。
蘭薔心如死灰,在腦中給自己想了幾千種死法,危離的聲音再次響起,吓得她一哆嗦。
“想清楚了麼?”
想得可太清楚了!蘭薔覺得自己在他眼裡已經是一具屍體了,許是人之将死,就沒什麼好顧忌,她幹脆豁出去了,張口将昨夜锢魂鈴破封的經過全部說了一遍。
說完還怕危離不信,又加一句:“當時北陰鬼帝副使姬千和陰差牛頭也在,他們都能證明小的真隻有這個半成品。”
危離聞言,口中喃喃:“姬千……”
似乎有點印象。
“所以,”他重新看向蘭薔,“你打不開這锢魂鈴。”
要能打開她還廢什麼話?
蘭薔梗着脖子,搖頭搖得像個篩子。
危離總算松開那隻禁锢着蘭薔的手,盯着手中黯淡無光的锢魂鈴半晌,隻留下句“姑且信你一回”,便流光一閃,原地消失不見。
風停樹止,滿院的黑霧乍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恢複原樣,唯有殘餘的寒氣仍然彌散,冷得發指。
蘭薔的身軀順着牆壁滑下,捂着心口靠坐在原地良久,才慢慢緩過勁來。
方才那樣冷的溫度,她額頭卻滲出一層冷汗,後背衣衫盡濕,心跳如鼓擂。
簡直是太驚險了。
微風拂過,柔軟的絲線觸感漫上蘭薔的手背,她低頭,發現是自己的離魂絲,顔色不知何時已變回雪白,斷痕重新相接,污漬也消失不見。
她眼淚差點下來。
還是姬千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