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安沅見她所穿所戴不像是府中侍婢,又見她長相雖不是什麼标緻美人,但豐韻卻甚是可人。
那女子執壺斟完茶後,輕聲喚了蔣玉妍一聲“姐姐”,然後欠了欠身,說道:“嫣兒在這裡伺候姐姐和将軍夫人。”說完便退到了一旁,做出一副低頭垂目模樣。
蔣安沅收回目光,側頭對着蔣玉妍問道:“‘姐姐’ ?我倒不知你什麼時候新添了位可人的妹妹!恕我眼拙,這位可是府上的姑娘?”
“夫人,她可不是什麼姑娘!”蔣玉妍的貼身侍女小翠沒好氣地應道,“這位是我們姑爺新納的小妾。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場合,竟不羞恥地追到這裡來丢人現眼。”
“小翠!”蔣玉妍沉聲喝止。
蔣安沅又将那個喚作“嫣兒”的女子打量了一翻,說道:“既是妾室,那我這四妹妹便是你的當家主母,你合該喚她作‘大娘子’或‘主母’才是。”
柳嫣兒立馬跪在地上,随即眼眶泛紅,說話也帶着哽咽:“夫人教訓的是,是妾身越了規矩。大娘子賢德,不計較妾身過往,還肯應允妾身入府為妾,妾身感念大娘子恩德,心裡早已把大娘子當作是嫡親姐姐一般,隻想好好伺候大娘子和五爺,這才說錯了話,還請大娘子責罰。”
蔣安沅輕笑了一聲,不緊不慢地說道:“聽着倒是情真意切,隻是何故一副哭天抹淚的模樣?你是覺得我讓你改口,委屈了?”
柳嫣兒聞言擡眼看了眼蔣安沅,又垂下頭去:“夫人說得句句在理,是妾身見大娘子待我寬厚,這才忘了規矩,夫人提醒的是,妾身感謝夫人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覺得委屈呢!”
蔣安沅看着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莫名覺得煩躁。
“你這又是哭又是跪的,要是讓旁的人見了,還以為我們姐妹兩個怎麼你了呢!若是傳了出去,指不定會說成什麼樣!無端被壞了名聲,”蔣安沅冷笑一聲,“你就是這麼感恩念德的?”
柳嫣兒面色一白,咬了咬下唇,低聲說道:“夫人越說妾身的罪過越大,妾身更不知該如何做?妾身蠢笨,還請夫人明示。”說完豆大的淚珠就落了下來,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蔣安沅可不吃這一套:“你太謙虛了,若你蠢笨,便不會從外面養的變成府裡的姨娘了!你不蠢,可我們也不笨,這些小伎倆還是收起來為好。”
“妾身不明白夫人是何意?”
“你是個聰明人,可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
柳嫣兒眼裡閃着淚花,可看向蔣安沅的眼神中卻透着别樣的意味,而蔣安沅卻是眉目帶笑,回看着她。
良久,蔣玉妍開口道:“行了!這裡用不着你添茶倒水,下去吧!”
柳嫣兒聞言收回目光,應道:“是,大娘子,妾身這就退下。”
待她起身時,隻見王煦然大步走了進來,目光在柳嫣兒身上停留了片刻,見她眼淚眼婆娑,臉色微變,低聲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柳嫣兒抹了抹淚,有些難為情地說道:“妾身是來伺候姐姐……不,”像是說錯話一般立即止了口,随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蔣安沅,旋即改了口,“是大娘子!”
王煦然見她這副模樣,心裡生了幾分憐惜,柔聲道:“沒事,你先下去吧。”
柳嫣兒點了點頭,乖順地地應了聲“是”後便離開了。
待她離去,王煦然這才轉向蔣安沅,熱絡道:“不知二姨姐要來,沒能去迎,失了禮數,二姨姐莫要怪罪。”
蔣安沅笑道:“隻是順道來來看看,你們不嫌我擾了清淨就好。”
王煦然:“二姨姐這是說的哪裡話!我們盼着你常來才好。”
客套一番後,蔣安沅話鋒一轉:“說起來妹夫新納的妾室倒是伶俐乖巧。我才坐下沒多久,妹妹也未曾喚她,她就主動過來添茶倒水,瞧着真是賢淑可人。”
王煦然臉上依舊帶着笑,隻是有些不自然:“讓二姨姐見笑了。”
蔣安沅接着說道:“隻是這面皮着實薄了些。我方才聽她喚玉妍為姐姐,瞧她那模樣,我還以為是府上的姑娘呢,沒成想是我誤會了,便想着讓她改個口,稱玉妍為主母或大娘子,也省得往後再叫外人誤會,結果她竟哭得像個淚人,想來是我太過唐突,妹夫可莫要怪罪我才是。”
王煦然聞言心裡微微一松,他原以為是這兩姐妹聯手為難柳嫣兒,但聽蔣安沅如此言辭,才知是自己想偏了,于是說道:“二姨姐說得在理,是我平時疏忽了。”
蔣安沅淺淺一笑,并未再多說什麼。幾人又寒暄幾句,王煦然才告辭離去。
“哼,那個狐狸精定是算準了姑爺要來,所以才跑到這來惺惺作态。”小翠見王煦然走後抱怨道。
“小翠,别胡說。”蔣玉妍不悅道。
蔣安沅緩緩開口道:“聽說這柳姨娘出身鄉野,但瞧着卻是有顆玲珑心!你倒是大方,既然你婆母都不願意讓她進門,你就順水推舟找個什麼由頭打發了她便是,何必還去接她進門?”
蔣玉妍輕歎了一聲:“姐姐不知,夫君性子溫和,婚後我們也是相敬如賓,他待我是好的,沒有要求我過做什麼,但這回卻怎麼都要給她一個名份,可見柳姨娘在他心裡的份量,我若是不應允,他以為我是善妒、不肯容人的,時間越久,我們之間的隔閡反倒越大,倒不如順了他的意。接柳姨娘進府來也好,同一屋檐下,有個什麼事我都能知道,反而在外面,我這個大娘子倒成了聾子瞎子了。”
蔣安沅有些擔心:“話是這麼說,隻是我怕你的道行比不過她,到時候有你好受的。”
“姐姐放心,我心裡有數。”
“真有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