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你先坐。”陳氏頓了頓,又道,“今日原是喜慶的日子,現下天色也深了,本也不想煩勞你,可是這事還是得你親自處理才好。”
“大嫂,究竟出了什麼事?”王氏問。
“這幾個丫鬟婆子趁着壽宴,勾結外人,私吞府裡的錢财,”陳氏掃了眼堂下捆着的幾人,又看向王氏,“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鐵證如山,若不是安沅,我們還被蒙在鼓裡呢。” 說着,陳氏便向身後的胡媽媽使了個眼色,胡媽媽會意,将一疊報賬字據和賬冊送到王氏面前。
王氏看了半響,又聽蔣安沅解釋道:“這些賬目都是壽宴籌備期間,段媽媽以采買之名支取的銀子,可實際采買之物遠不及賬面上的花銷,好在錢媽媽早已警覺,這才沒有釀成大禍。”
“怎麼會這樣?”王氏默了半響,還是為她們開脫道,“這幾個丫鬟婆子都是我院裡的,平日裡也是老實本分的人,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隐情?”說完便看向跪在地上的段媽媽。
可平日裡能說會道的段媽媽如今卻低着頭,一言不發。
“我知道三嬸嬸您素來寬厚,可是這回确實是證據确鑿。和段媽媽勾結之人怕惹上國公府,對所犯之事供認不諱,這是口供。”蔣安沅說完月雲便将幾張寫滿黑字的紙和另一本賬冊放在王氏面前。
王氏拿起口供掃了一眼,又道:“會不會是那些人本來就想借着這次壽宴發筆橫财,現在東窗事發,便想誣陷段媽媽以減輕自己的罪責? ”
“可我們在段媽媽的房裡搜出了私賬,上面寫得和口供裡的一模一樣。隻是,”蔣安沅看向王氏,眼神卻别有深意,“并未搜到贓銀。”
王氏心中一震,面上卻強裝鎮靜:“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懷疑我不成?”
“三嬸嬸莫要誤會。”蔣安沅解釋道,“我們無論怎麼審,段媽媽隻認了貪斂府上錢财,可是那一千多兩贓銀的去向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這奴才,還不趕緊從實說來!”王氏怒道。
段媽媽這才擡起頭來,看向王氏,說道:“大娘子,奴婢說得都是實話,确實是因為家中有急事,這才生了貪念,錢已經用了,要打要殺,我老婆子悉聽尊便。”
王氏聞言卻沒有想像之中的那般輕松。此刻的她竟然想讓段媽媽說出實情來。
她自然清楚,段媽媽說的都是實話,隻是家中事的不是她段媽媽,而是王家。
“即是如此,母親、三嬸嬸,我看也不必和她們浪費唇舌,人證物證皆在,就直接押送官府吧。”蔣安沅說道。
段媽媽似乎早已預料到了一般,聽到蔣安沅的話并未有什麼反應,不過淩霜和其他人卻沒有這般淡然,一個個地開始求饒。
“大娘子,您可不能見死不救啊!大娘子!”淩霜想上前拉着王氏,但很快又被按住。
王氏默了半響,随後看向陳氏:“大嫂,今日這事确實是這幾個奴才豬油蒙了心,可是段媽媽在我身邊伺候了這麼些年,是個知心的,你看能不能别把她們送到官府,免得傳出去壞了國公府的名聲。”
陳氏聽後面露為難,看向一旁的蔣安沅。
蔣安沅說道:“三嬸嬸是個心善的,可這事若不嚴懲,将來府裡下人依葫蘆畫瓢,那這國公府豈不是亂了套?”
陳氏點了點頭:“安沅說在理,弟妹,還是把她們送官吧。”
淩霜不甘心,于是又朝王氏喊道:“大娘子,您救救我們吧,奴婢和奴婢的娘可都是為了大娘子,都是為了王家呀……”
“霜兒!”段媽媽連忙喝道,“你休要胡說!”
堂上的婆媳二人卻紛紛看向王氏。
“你這話是何意?”陳氏發問。“說吧,說出來!”她心裡想着。
淩霜看了眼段媽媽,沉默了半晌,嗫嚅道:“奴婢,奴婢一時心急,這才口不擇言。”
王氏聞言有些失望。
陳氏卻怒道:“你個奴才秧子,怎麼敢亂攀污主子?”
“陳大娘子,這事全因奴婢貪念所起,您要怎麼罰我都可以,可是能不能放過奴婢的女兒,她還小,都是奴婢的錯……”段媽媽哭喊着。
王氏看着段媽媽,眼神複雜,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再為她求情。
陳氏:“既然你們都已認罪,那便别說我不講情面,除段媽媽的一幹人等,打三十闆子後打發出府。至于段媽媽,你是始作俑者,明日便送你去官府,自己修的造業自己擔着,你也休要怨旁的人。”
淩霜一聽要送段媽媽去官府,心裡又急又氣:“陳大娘子,奴婢們犯了錯,您要罰便罰了,可是您隻罰我們三房不罰二房未免也太有失公允。二房不也是趁着這回國公壽宴撈了一筆嗎?為何隻罰我們不罰她們?難不成您看我們大娘子孤兒寡母的沒有依仗,所以隻欺負我們三房不成!”
“胡說!”蔣安沅厲聲喝道,“二房的許媽媽雖也有私心,但賬目清楚,銀貨相符,不像你們,貪心不足蛇吞象,你知不知道,若是今日的賓客吃了那些東西,國公府失了顔面是小,若是再吃出個好歹來,這後果你和你娘擔得起嗎?”
淩霜原想再辯解幾句,可是卻找不到什麼話反駁,隻氣得大口喘着粗氣,惡恨恨地盯着蔣安沅,半響過後竟猛地起身朝蔣安沅沖去:“都是你!都是你!”
還好月雲眼疾手快,擋在蔣安沅前面攔着她。也不知淩霜哪裡來的力氣,竟掙開了月雲,拉着蔣安沅便要打過去,正在這時,陸九昭從門外沖了進來,将她護在身後,然後一腳将淩霜踹倒在地。
“你個毒婦 !”陸九昭怒聲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把她給我拉下去!”
話音一落便見幾個小厮拖着地上的淩霜便往外走。
淩霜淚眼婆娑地望向段媽媽:“娘,您說句話呀,您說句話呀……”
段媽媽等人被帶下去時,王氏一直垂着眼,沒有看她,面上的神色看不出喜樂,還是以往的淡然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