莓陵可憐同班的那個瘸子。
冷冰冰的,不善言辭,總是被其他Alpha欺負,每每從外面回來,臉上都帶着不同程度的傷。
他很漂亮,美麗的面龐總讓莓陵想起華美的巴洛克珍珠,放在展櫃裡,最貴的那種。
用這種詞形容一個男生确實不合适,但他的确漂亮。
美麗像根利刺,引來諸多非議。殘疾更像尖刀,成為傷害他的利器。
莓陵同情他,卻也從未和他說過話。
他不需要廉價的同情。
第一次同他說話,是因為饑餓。
那時,放學已半小時有餘,莓陵在課堂上睡到現在,夕陽餘晖晃着眼睛時,莓陵才悠悠轉醒。一擡頭就看見坐得闆正筆直的男生。
他好像永遠都那樣挺拔、工整,一絲不苟的黑色校服露出一段雪白後頸,尤其紮眼。
後頸很幹淨,沒有任何分裂的迹象,也許過幾個月,他會分化為一個Alpha。
好餓。
“有吃的嗎?”
莓陵的嗓音在空蕩蕩的教室響起。
過了好一會兒,溫遲仿佛才意識到莓陵是在和他說話,他頓了頓,撇頭看她一眼,“沒有。”
他耳垂上挂着藍寶石吊墜,撇過頭的瞬間,搖曳生輝,煞是好看。
“去給我買一瓶蘇打水和小面包吧。謝謝你同學。”
溫遲訝異,身體轉過來,面朝着她,“我去給你買?”
終于看到他的臉,他的眼睛,他薄粉的唇瓣和搖晃的藍寶石耳墜,隻有左耳戴了,右耳空空的。
莓陵點頭,雙手合十拜托他,“求求你,我再睡一會兒,你買到了給我送過來好嗎?我會給你錢的!還有路費一起都給你。”
溫遲不解,又重複了一遍,“要我去給你買?你讓一個瘸子給你去買吃的。”
“确實不太好,一來一回還麻煩。”莓陵思考一瞬,認為他說得有道理,把兜裡的錢都掏出來數了數,确定金額足夠,沖他笑了笑,比出一根手指,“再給我加根烤腸,可以嗎?”
溫遲:……
無論怎麼說,溫遲還是去了。
甚至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瘸着一條腿,一步一晃去給一個四肢健全懶得動的正常人買烤腸。
起初他留在教室晚點走的原因,是不想讓其他人看着他瘸着離開。
小賣部的人很多。
周圍人又向他投來異樣的目光,起先看到他的臉是驚豔,視線往下注意到他瘸着的腿時,所有人都可憐搖頭。
仿佛他受傷的腿是無可饒恕的罪過。
完全違背了他一開始留下來的意願。
溫遲走得很慢,教學樓到小賣部不過500米,一個來回他走了半小時。
把東西扔在莓陵桌上,他轉身就走。
莓陵被桌上的動靜砸醒了,猛地擡頭,見溫遲氣憤離去的背影。
還沒給錢呢。
她望着桌上的零食,還外帶了一包妙角脆和巧克力。
掰開巧克力放在嘴裡,即刻融化,甜味蔓延開來,莓陵吃得眯眯眼,“好吃!”
次日。
溫遲的抽屜裡多了一打錢,有零有整,一共34.5元。拿起來那一刻,五毛錢的硬币掉在地上發出铛铛聲響,滾出三米遠,撞到講台的桌角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和他掉下來的五毛錢硬币。
他第一次覺得那麼丢人。
不去撿那枚硬币,面無表情把錢扔回抽屜。就在這時,一張紙條從那打錢裡露出來。上面寫着——
【我有低血糖,昨天謝謝你。】
他起身,一瘸一拐往前走,撿起那枚硬币,和那打錢放在一起。
……
一周後,是學校的運動會。
這種事,溫遲一般沒有參與的機會,不僅沒有機會,還會被其他人堵在小巷子裡,冷嘲熱諷。
“瘸子就不要過來上學了,能用得明白什麼是左腿什麼是右腿嗎?”
“聽說你家一個人都沒有,誰來照顧你這個瘸子啊?”
“我一個Alpha每次運動會我都要跑三公裡,憑什麼你可以舒服躺着,你是真的瘸嗎?”
“上次還打傷我們幾個兄弟,我看應該在裝瘸。”
他們說着上手推搡,溫遲想走,他們堵住他的去路。溫遲不是甘心退讓的主,對方幾人鐵了心要動手,雙方戰争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你們要打架嗎?”
莓陵手裡端着螺蛳粉,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幹淨漂亮的眉眼和現場環境格格不入。
溫遲霎時慌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恐慌,隻想快點離開這裡。
其他幾人也沒想到莓陵會突然出現。
她是班裡的好學生,家境富裕,誰也不敢真招惹她。
膽大的男生和他說了幾句話,大意是問她去哪裡買的螺蛳粉,言語之間盡是讨好之意。甚至,能聽得出來男生對她有好感,想要和她談一段戀愛。
莓陵長得漂亮,像個瓷娃娃一樣。加上優渥的家境,班裡的男生都喜歡圍着她轉。
然,莓陵誰也不理,同人說話都是平平淡淡的。
沒見過她和誰好,甚至連要好的女性朋友都沒有。
然後,莓陵就這麼當着他們的面,一步一步朝溫遲走去,還不小心崴了腳。
溫遲聽到聲音轉過頭時,就看見莓陵坐在地上,螺蛳粉撒了一地,露出來的雪白腳踝腫得老高,她還在那裡心疼螺蛳粉,“我還沒吃幾口呢!早知道在店裡吃了再走了!我的螺蛳粉……”
那表情比死了爹媽還慘。
真饞。
溫遲走過去,彎腰扶她,“叫你家裡人過來接你。”
“沒有電話!”莓陵單腳站着,扶住牆,雙眼還盯着螺蛳粉。
溫遲無奈看向她腫脹的腳踝,正想說要不要送她去醫院。後面那幾個男生上前,過來獻殷情。
他們叽叽喳喳說着要送莓陵去醫院。
還有人伸手過來扶莓陵。
莓陵躲過,看向遠處道,“導員來了。”
其他幾人如做鼠竄,霎時間沒了人影。
隻剩下莓陵和溫遲後,莓陵跳到他背後,“背我回去吧,今天不吃螺蛳粉了。”
那語氣像個小皇帝宣布今晚不寵幸螺妃了。
溫遲踉跄一步,勉強穩住身形,咬牙切齒道,“你讓一個瘸子背你?”
“我不重的。”莓陵強調,“我都沒吃螺蛳粉呢。”
這和重不重沒關系。
她到底有沒有把他當瘸子看!
溫遲不敢碰她,僵在原地,“……你把你家裡人電話告訴我,我打電話讓他們過來接你。”
他記得莓陵家裡有司機,坐車回去比他背着回去更舒服。
莓陵抱着他脖子,“沒有電話。”
溫遲不動。
莓陵也不動。
她倔強勾住他的腰肢,摟着他脖子,不肯下來。
可她腳受傷了,又怎麼能攀得穩,眼看着就要溜下來,溫遲終是忍不住伸手,扶住她大腿。
太軟了。
無論是她靠在後背上的身體,還是他手裡握着的大腿,都太軟了……
仿佛置身于水床上,被一片冰涼柔軟的物體包裹,睡在上面,怕是做的夢都旖旎無比。
“你耳朵紅紅的。”莓陵在他耳邊說話,還順手碰了碰他的耳墜,“很漂亮。”
手指也很軟。
莓陵笑了笑摸摸他的頭,“你一定會分化成Alpha的。”
溫遲的的确确覺得他要分化了,在莓陵柔軟的手指裡分化成能标記她的Alpha。
“你有錢嗎?”莓陵又問,附耳悄悄對他道,“再帶我去吃螺蛳粉吧。”
沒吃到實在可惜。
溫遲遲疑片刻,調轉方向,慢吞吞帶她走到小巷子盡頭的螺蛳粉店。
店裡的阿姨見到溫遲,熱情打招呼,“小遲,放學了?”
溫遲點頭,沖阿姨笑了笑,“來份原味的螺蛳粉。”
莓陵舉手補充,“還要加虎皮雞爪和小酥肉,中辣,香菜也多加點!”
溫遲按下她的手,“說就說,不用把手舉起來。”
莓陵又舉起來,“螺絲不要,嗦不出來,隻要湯!”
溫遲扶額:……
阿姨看得直笑,摸摸莓陵的頭,“好,阿姨記住了。”
這一次,莓陵終于吃到螺蛳粉了,還是免費的!
“味道太好了!”莓陵真心向溫遲表達感謝,“同學,謝謝你,你是好人。”
“同學?”溫遲支着下巴看她辣紅的嘴,“你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莓陵順勢問,“你叫什麼名字?”
溫遲:……
不知道他叫什麼就對他這麼信任,還對他又摟又抱,溫遲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無名火,“你對誰都這樣?”
“想起來了。”莓陵一拍手,指着溫遲叫出了他的名字,“你叫溫遲,溫遲。”
經由那雙白齒紅唇念出來的溫遲格外好聽,是摻了蜜的紅酒,還未品嘗就已醉了。
她總這樣,輕易拉扯他的情緒。
怒火早已消失,他隻想,隻想讓那張櫻桃似的唇再叫一次,再呼喚他的名字。
“溫遲。”莓陵喚他名字,溫遲得償所願,啞聲應着。
隻見莓陵指着對面的燒烤店,“想吃烤串,可以嗎?溫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