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
黑暗的角落出現個颀長的身影,音色熟悉又悅耳。像從四方八方吹來的飓風,讓莓陵難以移動腳步。
紅線繞着莓陵的指尖,可憐兮兮和她揮手。
莓陵遲疑兩秒,也和它揮了揮手。
她這才後知後覺發現,原來那句過來是和紅線說的。
眨眼間,紅線飄向黑暗處,整個公寓的樓道亮起來。
十幾年來,莓陵第一次見樓道的燈這麼亮。
莓陵看清了黑影的臉,赫然是她準備收拾東西去找的人——溫遲。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溫遲一步步朝她走來,她仔細打量着溫遲。
又穿上黑色了,很好看,他的骨架似乎比之前大了許多,看着強壯高大,臉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冷硬俊朗。
她應該說些什麼,起碼溫遲這樣朝她走來的瞬間,像在做夢一樣。
說些什麼來阻止這個夢醒來。
直到溫遲走到她面前,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問她餓不餓時,她還沒想出一句可以說出口的話。
莓陵搖頭,又點頭。
溫遲笑了,點了點她的嘴角,“那你慢慢收拾,不着急。”
莓陵順從溫遲的話轉頭去收拾本就沒什麼可以收拾的東西。
“他們就把你關在這麼小的監獄裡?這還是人住的地方嗎!”溫遲打量完整個房間,坐在唯一能坐的床上,臉色不太好。
整個房間不過十平方米,開門進來隻能看到一張床,隻有靠着走廊,正對其他魅魔住所的牆上有一扇小小的窗戶,用鐵欄杆擋着,終日不見陽光。
這和聯邦監獄的環境别無二緻。
唯一有差别的地方是聯邦監獄有燈,這裡連個燈都沒有。
莓陵沒注意到溫遲的臉色,她隻是想,這個問題她終于可以回答了,終于有話可以說了,“不是,這是我的房子。”
溫遲:……
“咳咳……”溫遲咳了兩聲,把視線移到别處,幹巴巴補了一句,“不錯,看着很舒心。”
莓陵點頭,又開始熱情向溫遲介紹她房間裡的小東西,“這個是我上次在魅魔日找到的貝殼,你看它的顔色,是不是和巴洛克珍珠一樣漂亮!還有還有,這個,這個,是我在上學的路上一個流浪魔給我的小扇子,上面貼了鴨毛,據說是人類一根一根粘上去的!搖起來一股子鴨子味!這個……”
溫遲聽着她熟稔介紹她的藏品,這些不值錢的小玩意成了她的珍寶。能夠想象到,她是怎麼在這個狹小黑暗的房子裡,透過這些不起眼的人類小玩意幻想人類世界。
莓陵的聲音慢慢成了背景,莓陵鮮活的笑臉和動作,成為這場介紹活動的主角。溫遲要承認,莓陵手裡确實有幾個不錯的精緻玩意,但,她比她手裡所有的玩意都精緻美麗。
這個瞬間,溫遲忽然想起,那次去莓陵家裡,他落荒而逃時産生的,難以描述的心顫感是什麼。
——心疼。
他心疼她。
心疼她撿到人間廢品還當作至寶對待,心疼她隻需五十平方的陽台房就能滿足,心疼她前十幾年生活得如此陰暗、凄慘,心疼她還能在如此肮髒不公的地方笑得這樣純真、燦爛。
叫他恨不得毀了整個魔界,彌補她前十幾年的痛苦。
溫遲深呼吸,調整好情緒,盡量淡定回答,“好看,都很好看,都帶走吧。”
他會給她更多好看的人類玩意,會給她更大的陽光房,她想要什麼,他都能滿足。
莓陵沒說話,溫遲思忖片刻,“你有沒有什麼想問的?”
雙膝一沉,莓陵趴在他膝蓋上,柔順的金發蓋在她身上,像華美的金縷衣,那雙靈動潋滟的眸子望着他,嬌嫩的花瓣唇開合,“帶我回去吧,魔王大人。”
溫遲笑了。
他的莓陵永遠這麼聰明,根本不需要提示。
他捏住莓陵的下巴,俯身親吻她,“我更喜歡你叫我溫遲。”
莓陵閉着眼,接受溫遲的吻,用帶着溫遲味道的黏糊聲音叫了他的名字,“溫遲。”
溫遲:“……嗯。”
“溫遲。”
“嗯……”
“溫遲。”
“嗯。”
“溫遲。”
“……好了。”溫遲抱她放在腿上,聲音比方才啞了幾個度,分明比大提琴還要優美,深呼吸兩口後,他才吐出一句,“别撒嬌。”
莓陵貼着他側頸,又叫了聲,“溫遲。”然後,她用指尖點着溫遲的胸口,在凸出的位置輕輕一按,“溫遲,我餓了。”
“艹!”
……
魔王再現世的消息眨眼間傳遍整個魔界。
魔界高層魔心惶惶,畢竟,他們可是奴役人家心髒,利用其發電發水,三百六十天沒停歇地使用,換做是誰都無法忍受。
這就好比是,一個人死後,還要用他的骨頭來鋤地,用他的頭顱盛飯。用完後還要罵一句,真TMD難用。
魔王掀翻魔界是遲早的事。
魔界高層早已派兵把手西方大廈,十萬大軍手持武器,嚴陣以待,就等魔王前來進攻。
他們等啊等,等啊等。
足足等了一個禮拜,魔王才從東方公寓遲遲趕過來,衣不蔽體,懶洋洋揮揮手,那顆躁動的魔王之心回到他體内。
“唔,有點沉。”溫遲打着哈欠,摸了摸胸口,嘟囔一句,“還是給莓陵吧。”
反正她也喜歡這些亮晶晶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