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反思中難過,在反思中憤怒,在反思中嫉妒。
嫉妒。
她第一次捕捉到這個詞,也是第一次捕捉到這樣的情緒。像闖入死胡同的亡命之徒,随着生存機會的消失,腦海中的破壞欲越來越強,她竟冒出想要掐死溫遲的沖動。
瘋了!
她肯定是壞了!
魅魔的情緒冷淡,感情冷漠,他們是天生的捕獵者。
人類作為他們的獵物,魅魔不會對他們産生任何感情,其中尤為謹慎的是愛情。
如今這樣複雜難以言說的情緒,她很難欺騙自己,在她察覺到她對溫遲産生了一種不一樣的情緒時,就被她掐死在搖籃裡。
“我真想掐死你算了。”溫遲不知什麼時候附在她耳邊,望着鏡子裡出神的自己,惡狠狠開口,“死在我手裡,讓你這張漂亮的小嘴再也說不出任何傷人的話。”
說着,他雙手施力,額頭上的青筋隐約浮現,像真的要掐死她一樣。
莓陵心漏了一拍,也看向鏡子裡的溫遲,笑了。那笑容像要與他同歸于盡,又像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或者,她根本沒擔心過溫遲會殺了她。
她輕輕撫上溫遲的手,呼喚他的名字,“溫遲,你可以直接說出來,說你沒有。說,這樣的事我隻和做過。”
溫遲不說話,也不松手。
莓陵還想要說什麼,窗戶外傳來異響。
叮當——
玻璃被切割器劃開,一隻手伸進來打開窗戶,厚重窗簾後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玲娜!”
皮子陽叫她的名字。
這名字莓陵本人都有點陌生。
從皮子陽的角度看,溫遲正掐着莓陵的脖子,莓陵漂亮的臉頰泛着缺氧後的紫色,憤怒席卷他,他絕對不能容忍他的主人被這樣對待。
“松手!”皮子陽舉着槍對準溫遲,像條被侵犯領地的雄獅。
溫遲掀掀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後,松開莓陵,給她細細吹頭發。
完全沒把皮子陽放在眼裡,“你新找的獵物?”
說這話時,溫遲手裡的戒指勾住她的發絲,扯着頭皮微微發疼。
她蹙眉,“溫遲……”
想問很多問題,譬如,能不能把皮子陽交給她,皮子陽不是他能處理的人。又譬如,他手上怎麼會有戒指,是第一次給他下藥時,他準備的那枚嘛。
她好像記得很多事,很多關于溫遲的事。莓陵起初把這些清楚的記憶歸結為魅魔的記憶力太好。
可到現在,應該不是這樣的。
她一句話都沒問出來,皮子陽收了槍,推開溫遲,試圖搶過吹風機,“你弄疼她了,我來。”
溫遲躲開,沒給皮子陽機會,他終于擡頭認真看了一眼皮子陽,“我勸你還是識相點呆在原地不要動,否則,我現在擊殺你都算正當防衛。”
皮子陽:“要殺就殺!反正我這條命都是主人撿!”
主人。
溫遲用指尖撩撥莓陵的耳垂,“我還不知道,你有喜歡撿人的癖好?”
說完這句,他俯身親柔在她耳邊,模仿皮子陽的語氣叫了句,“主人。”
心跳像是炸開了花,撲簌簌的麻意打着顫從耳邊拍向全身,莓陵忍不住發抖。
經由溫遲清冷高雅的嗓音,輕而易舉叫出來的主人,其帶來的快感絕不是皮子陽這種随意叫出口的能比拟的。
然後,在她呆滞感受這聲優雅又動人的主人時,溫遲又叫了一聲,“主人。”
這聲比上一句更加清晰,吐出來的熱氣,帶着小鈎子撩撥心跳。
“主人。”雙膝一沉,皮子陽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她腿上,從下至上用那雙薄且無辜的眼看她,“主人,你還好嗎?”
莓陵愣了好一會兒搖頭,“我沒事。”她轉頭又看向溫遲,直白道,“你不能抓他。”
溫遲還在給莓陵吹頭發,将她一頭柔順卷曲的長發吹得亂糟糟的,關了吹風機明知故問,“你說什麼?”
“他是故意的!”皮子陽蹲在地上控訴,“主人,他明明聽到了你在說什麼。我不怕,就讓他把我抓走吧,我不想和你分開。”
溫遲居高臨下看他,“把你抓走也要和她分開,你犯罪了她可沒犯罪。”
“我沒犯罪!”皮子陽反駁,瞪了一眼溫遲罵道,“我看你是見不得我在主人面前待着,随便給我按了個罪名,你這樣大張旗鼓找的人根本就不是什麼殺人犯,而是我的主人,你徇私枉法,以權謀私!”
溫遲冷哼一聲,“我有沒有徇私枉法和你沒關系,但是你殺人的罪過已成事實,趁我現在心情好,你趕緊去自首。”
“主人。”皮子陽看向莓陵,拉住他的手,語氣柔軟,“我們走吧,别聽這個瘋子說話。”
莓陵:……
等等。
搞清楚你才是瘋子。
你還有個外号呢!
皮瘋子!
溫遲按住莓陵的肩膀,“你敢走試試!”
莓陵:……
試試就逝逝。
皮子陽怒視溫遲,“主人,他說話怎麼這麼兇,難怪主人不喜歡他。”
哪怕他不知道溫遲和莓陵兩人的過往,根據目前的場景,也能猜出來兩人關系不一般。
這病房裡黏稠旖旎的味道,換作是誰都知道兩人發生過什麼,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裡,兩人曾經分享過體溫,親密無間。
莓陵善意糾正:“……不是的,他平時說話就是這個樣子的。”
溫遲捏住她下巴強迫她擡頭,那雙潋滟的眸子泛着水光,眼裡的控訴幾乎要順着眼睛流出來。
她心神猛地一凜,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盯着他漂亮淺紅的唇,上下翕動着。
腦海裡忽然想起,她曾把溫遲稱之為那個難以忘懷又記憶深刻的人。
現在,望着這雙漂亮的眸子,終于想起來人類給這類人起的那個貼切且潔淨的名字是什麼——
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