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風不要命地往領口裡灌。林隽縮着脖子走在街道上,無視那些擦肩而過的異樣眼光。
半個小時前,他狼狽地從那場交流會上逃走了。
因為諾亞陷入昏厥引發了小小的混亂。為了避免當場被問責,他撒腿就跑。
托勒密追上來,還算是有點用處,幫他攔下了阻攔的雌蟲。這才得以離開攀雲大廈。
“回去吧。”托勒密在身後喊。
“你管我。”拉緊外套,林隽悶頭往前走。抓好的狼尾發型被風吹亂。托勒密買的發膠到底是個什麼劣質産品,一點用都沒有。他撥開直往臉上拍的頭發,在街巷裡竄。很是有緣地走到了那家老舊理發店門口。他初來首都星,就是在這裡剪的一頭長發。
它和周邊繁華洋氣的店面截然相反,又老又破,格格不入地擠在兩側店面的燈管下,一半藍,一半紅,兩邊沾光,自己倒是省了燈牌。
想着到了這不剪個頭發說不過去,林隽推開了那扇搖搖欲墜的門。
生鏽的門腳吱嘎一聲響,門上的鈴铛也跟着一起叮鈴,坐在星訊面前的店主頭也沒回地說:“理發二十,燙拉一百。”
“來個二十的。”林隽熟門熟路坐上那把掉皮的皮椅子。
店主戀戀不舍地把眼睛從星訊屏幕上撕下來,嘴裡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麼,彎腰去拿桌面上的剪刀,一回頭撞上一張俊臉,驚喜地撐大了那雙綠豆眼,“嘿,是你!”
“對,是我。”林隽沒想到店家這麼久了還能記得他,想到那一頭養護很好的頭發白白給了他,于是很不要臉地伸出一根手指,“打個折,十星币。”
“行!”店家很幹脆,他是個光頭,胖乎乎的,一笑起來雙下巴就擠在一起。
作為一個理發師,他先是撥弄了一下林隽頭發的長度,接着摩挲林隽的脖頸準備詢問要剪多短,下一瞬就被托勒密猛得掰住了手腕。
“你再亂摸,我剁了你的手。”托勒密狼一樣地盯着他。
店家這才發現進來的不止林隽,他抖着雙下巴笑得尴尬,“年輕雌蟲就是脾氣暴躁。”
林隽沒心情再和托勒密來一場掰頭,再來一場,他的頭就要掰了。
雖然成功反過來戲弄了諾亞,但戰意消退後,林隽一點兒也沒覺得高興。
他們雄蟲鬥來鬥去,出盡洋相,雌蟲在底下看得熱鬧。
明天不管是他,還是當了刀的諾亞,總是要成為雌蟲口中的談資。
鏡子裡的林隽兩眼無神,頭發淩亂得像被扇歪的頭套,狼狽不堪。
真是煩。
托勒密今天情緒也不高,不油膩地笑了,也不嘴賤了,突然像變了個人。他站在他們後方,直勾勾盯着林隽的後腦勺。
林隽看着鏡子裡的他,更煩了。
怎麼搞得被圍獵的是他一樣。
最終,林隽剪了個平頭。面對欲言又止的托勒密,他說:“行了,不管你想說什麼,都别說,我不想聽。”
他付給店家十星币,又縮着脖子走上了街頭。冷風呼呼地往領口裡鑽。
托勒密追上來,“你生氣了。”
“我沒有。”
“你生氣了。”
“我沒有。”
他們一路都在重複這個回答,一路逆着人流行走。
他們徒步在夜色裡走街串巷,毫無目的地繞圈。
“林隽。”托勒密拉住林隽的衣擺,将人逼停,“你在生氣。”
“我說了,我沒有。”
“你有。”
林隽沒回頭,他長歎一口氣,“我沒有。我知道關鍵時刻你不會站在我這邊,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我生氣就是在給自己找罪受,我還不至于這樣虐待自己。”
捏住衣擺的手攪緊,托勒密喉頭滾動,很用力地擠出幾個字,“你為什麼不喊我。”
“喊你沒用。”
“有用。愛文德爾山谷,我說過,隻要你喊我,就有用。”
“算了吧。那種随口……”
“不是随口!”托勒密上前一步,胸膛緊貼着林隽的後背,呼吸噴灑在林隽的後脖頸上,熱呼呼地燒着,“我第一次對雄蟲許下諾言,不是随口。林隽,那不是随口……”
眼前的車水馬龍在喧嚣,他們的親密站姿引來窺視的視線。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是真心想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