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木頭的聲音劈劈啪啪,像串點燃的鞭炮,時不時悶悶一聲響,蓋過了幽深林中夜行性動物窸窸窣窣的動靜。
這麼一來,這次說走就走的浪漫旅行,林隽就覺得不太暢快了。
誰希望呆着呆着,突然和一隻狼面對面呢?
他望着頭上那兩輪暈着一圈迷蒙光環的月亮,覺得真他媽神奇。
樹梢從兩側攏起來,隻餘下一線閃着璀璨星光的漆黑天空。兩輪月亮就像兩顆母雞蛋并排擠在這道縫隙裡。據說由于科學家的幹預,它們避免了因磁場相碰兒毀滅的結局。
他看月亮的時候,托勒密就隔着火堆看着他,視線強烈到想裝不知道都不行,“托勒密先生,這樣注視一隻雄蟲,可有些不禮貌。”
“我以為你習慣了。”托勒密不假思索地回答,“垃圾星的雄蟲應該很熟悉雌蟲的注視。”
林隽笑道:“你沒說錯。但我們現在在帝國首都星,你也不是垃圾星的雌蟲。”
這句話可太實誠了,托勒密想不出反駁的理由,隻得移開那過于炙熱的眼神,“沒想到,你還挺能說。”
林隽不知道怎麼接,所以沒有回答,他垂着眼,看托勒密往火堆裡添加撿來的枯枝。
山谷裡的夜,透骨的陰涼。盡管火烘烤着臉發燙,但後背仍冷得皮緊。
剛到的時候,林隽就注意到山谷染上了秋,連綿的綠裡綴着零星的紅黃,散發着甘美氣味的成熟果實在枝頭搖搖欲墜,等着被采摘食用,或是跌下落在樹根旁腐爛。
在托勒密眼中,他大概和成熟的果實沒什麼兩樣。就看最後他是被摘下,還是被放置到腐爛。
說到底,林隽不知道托勒密究竟想幹什麼。但唯一确定的是,這家夥至少對他有生理性喜歡。
這段時間來,雖然還沒動手動腳,但那視線和激光沒什麼差别,一言不合就在他身體各處掃,不知道的還以為托勒密是什麼檢查儀器呢。
就像此刻,那兩隻眼睛咕噜咕噜在他身上直轉,一會看看臉,一會看看腿,要不是裹着毛毯,托勒密會變成盯裆貓。搞得好像他自己沒有似的。雖然确實少了點東西,多點了東西,但在林隽眼裡,沒什麼太大的差别。
畢竟這五年來,沒一隻雌蟲給他生個崽,也就無法直觀地感受到雌蟲和雄蟲的差别,在他看來,不過就是被迫成了gay,和男人睡了五年。
身為雌蟲的托勒密面對雄蟲,還是那樣毫不在意形象,雙腿岔開,大馬金刀坐在露營椅上,他脫了機車夾克,隻穿着黑色背心,對谷裡的陰涼視而不見。兩臂上的紋身像某種奇特的詛咒圖符,讓林隽不敢細看。
這時,山谷裡傳來夜枭瘆人的啼叫。
他們在小溪邊紮了帳篷。林隽一度欲言又止,因為溪邊不僅會出現草食性動物,肉食性也會來。但托勒密的态度卻非常自然,自然到好似這個帳篷不紮在溪邊就沒地方能紮了。不過一想到這家夥什麼叢林迷洞都去過,是個權威人士,林隽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喂,你究竟為什麼要從巢穴裡逃走。”
“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林隽沒繃住,笑起來,引得托勒密也莫名跟着笑。
“你笑什麼。”
“這很難解釋。”林隽回答,“你認為我為什麼要逃。”
這個反問讓托勒密微微擰起眉頭,“大概是因為不滿足。”
“你猜對了。”林隽大方承認,“大家都在滿足自己的道路上前進。但有些努力是敵對的,就像我和烏爾裡克。所以我們注定不可能走在同一條道路上。”
“但他為你築了巢。”
“你總是提起築巢。”林隽很厭煩,托勒密這段時間沒完沒了地提起這個東西。
“世界上沒有幾隻雌蟲會築巢,我當然會好奇。”托勒密不自覺地再次盯着林隽看。
“别用這樣的眼神看我。”這種眼神看起來好像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如果你認定我是巢穴的背叛者,又為什麼說要追求我。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麼?一個吻,還是想嘗嘗烏爾裡克圈養的雄蟲的味道?”
火堆驟然響起一聲震耳的“噼啪”,托勒密捏着一根枯枝稍稍挑開火堆,火苗往上猛然一竄,又回落。
“都有。”托勒密腆着一張逼臉,毫不避諱地說,“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烏爾裡克不是個有感情的雌蟲,但他卻為你築了巢,這比垃圾星被收編更震驚。”
“你很了解烏爾裡克?”
“算不得了解。”托勒密反手打開一罐酒,“十二年前,我們在戰場上相遇,他差點宰了我。當然,他也沒好過。”托勒密摸上胳膊上的紋身,“他的蟲紋大面積灼傷,那滋味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