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贊從沒見過這樣的你。

那個永遠一絲不苟、理性克制的副官小姐，此時此刻卻臉頰酡紅，跌跌撞撞，腳步虛浮地就像踩在棉花上。

他剛剛結束了中将的事務，見你護送薇薇公主回宮遲遲未歸，盡管他知道你素來行事穩妥可靠，可這裡畢竟是瑪麗喬亞——權力的漩渦中心，在這種地方，再謹慎都不為過。

......

當他終于在王室行宮外找到你時，就看見你這一副喝醉酒暈乎乎的樣子。

他的身體比思維更快，在你踉跄的瞬間已經箭步上前。寬厚的手掌穩穩扶住你的肩膀，另一隻手托住你的手肘。

你整個人跌進他的懷裡，身上還帶着淡淡的朗姆酒味。

你靠在他胸前，被熟悉的氣息包裹，歎息裹挾着酒氣漫出來，聲音輕的像海裡的氣泡：

“好暈……”

庫贊垂眸凝視着懷中的身影，往日恪守規矩守則的你，此刻竟毫無防備地将全身重量都交給了他。

他擰緊了眉，迅速脫下海軍大衣将你整個裹住，你的膝蓋不受控地打彎，庫贊的手臂穿過你的膝彎與後背，毫不猶豫地将你打橫抱起，把你撈進懷裡。

你在他臂彎裡輕輕蹭了蹭，像隻找到溫暖巢穴的倦鳥。

“小小姐，”他看着你因酒精而泛起酡紅的臉頰，聲音比平日裡低沉

“你去哪了？”

某種焦慮情緒如同藤蔓在他心底蔓延，庫贊思索着你究竟和誰喝了酒——薇薇公主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總不可能是她。

你仰起臉，酒意裹挾着混沌的思緒漫上喉頭，嘴巴比意識更快地坦白：

“……我去見多弗朗明哥了。”

庫贊的腳步猛地釘在原地，他感覺胸腔裡有什麼東西轟然炸開，他難以置信地看着懷裡的你，手臂不自覺收緊，聲音也情不自禁大了起來：

“你去和多弗朗明哥喝酒？！”

你點點頭，酒精像漲潮的海水漫過你的大腦，讓你的神經變得格外遲鈍，你擡頭朝他露出一個有些慵懶的微笑：

“沒關系……我隻是……”

你歪着腦袋認真思索了一下，片刻的沉默後，才慢吞吞地有些含混不清地補充：“嗯……總結工作經驗。”

你的話語和他的好不容易找回的一絲理智勉強平息了庫贊心中的翻湧的驚濤駭浪，他心裡當然清楚，這裡是瑪麗喬亞，就算是多弗朗明哥也不敢随便在這裡輕舉妄動。但他仍然克制不住的後怕。

他低頭瞥見你半阖的醉眼，泛紅的臉頰貼着他的衣襟。滿腔怒火突然洩了大半。他收緊手臂，讓你徹底陷進帶着體溫的大衣裡，喉結滾動着吐出壓抑的責備，聲音裡裹着幾分無奈

“你太不小心了！小小姐。”

你縮在他懷裡，好像完全沒意識到他的情緒變化，酒精讓你的神經徹底松懈，絮絮叨叨的話語毫無章法地從你口中吐出：

“中将。”

你認真開口道，好像在分析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

“我覺得，朗姆酒放在提拉米蘇裡和單獨喝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庫贊沉默又無奈地聽着，緊緊抱着你往回走。

你說着說着，話題又突然轉到多弗朗明哥身上，“還有……多弗朗明哥……他”

你完全沒察覺到庫贊在聽到你說出這個名字的那一刻氣息驟然凜冽起來。

“他真的……很聰明。”

你皺着眉喃喃說出這句話。

……

你在誇獎多弗朗明哥？？

庫贊難以置信地低頭看你，你的眉峰微微蹙起，這句真誠的誇獎落在他的耳中，再次讓他的情緒翻湧起來，你的評價聽起來毫無矯飾，甚至完全不同于那天你在博加特面前對他的誇獎，你誇獎多弗朗明哥的口吻沒有一丁點官方的公式化，欣賞的情緒毫無一絲保留。

胸腔裡翻湧的情緒幾乎要沖破理智的堤壩，怒火和奇怪的酸澀感在心頭肆無忌憚地橫沖直撞，庫贊簡直要在心底咆哮：

“他聰明？他的聰明差點殺了你！”

你還在認真地分析着多弗朗明哥的治國方法，指出如果這些方法用在民生上會如何改善民衆生活。隻是醉意朦胧中，你的潛台詞再明顯不過——那個男人明明聰明，但他卻并不會把這些才能放在這些事情上。

你滾燙的呼吸拂過庫贊冰涼的皮膚，帶着酒氣的喃喃讓他的下颌繃得更緊。

庫贊闆着臉，一言不發。

你隻是喝醉了。他這樣努力安慰自己。

……

在他轉過一個彎時，你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突兀得讓他的心頭泛起一絲疑惑和不安。

“算了。”

他聽見你有些低落的聲音，看見一向極少外露情緒的你臉上突然露出相當抗拒的表情，好像有什麼東西勾起了你不好的回憶。

“不想提他了。”

你的聲音裡甚至帶了幾絲賭氣的意味，眉毛也皺了起來。

庫贊有些困惑，他凝視着你皺起的眉，忍不住揣測你的未盡之言，他仍在強壓着情緒，他不想承認，你對多弗朗明哥的誇獎甚至讓他産生了某種背叛感。

他可以坦然接受你誇獎同事，誇獎缇娜工作能力強甚至誇獎薩卡斯基有執行力，但他無法忍受你用那種欣賞的口吻去讨論那個曾經差點殺了你，讓他至今耿耿于懷的人——多弗朗明哥。

挫敗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庫贊甚至有點荒唐地想，你對多弗朗明哥不吝贊美，至今卻似乎隻把他當上司，難道在你眼裡，自己還不如他嗎？

庫贊忍了半天，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

你隻是喝醉了，他再次告訴自己。

喝醉的你比平日裡更坦誠又更真實，醉意讓你褪去了平日裡的疏離，此時此刻的你窩在他懷裡，對他毫無防備的依賴，讓他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泛起一絲酸澀的漣漪。

庫贊有點矛盾地享受着這一刻，他沉浸在你少見的脆弱時刻中，所有的心思最終隻是化為低沉的歎息：“好了，小小姐。”

他的呼吸拂過你的耳畔：

“别說了，休息吧。”

……

醉意和倦意同時裹挾着你，你不再說話，閉上眼睛放松身體，任由自己的意識沉入黑暗。

“耶，這位小姐是喝醉了嗎？”

一道帶着笑意的調侃穿透混沌的思緒，你費力睜開沉重的眼皮，朦胧視線中，波魯薩利諾慢悠悠地走近，你看着他，努力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酒精讓這個笑容變得慵懶又随意：

“波魯薩利諾中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