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第一次踏入聖地瑪麗喬亞,四年一度的世界會議将在這裡召開。
瑪麗喬亞雄踞于紅土大陸的頂端,與下界隔開,就算是鹹澀的海風也被瑪麗喬亞的峭壁徹底隔絕在外,這裡就像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淋漓盡緻地彰顯着某種絕對的、高高在上的權威。
這裡的建築群像凝固的海浪,層疊而上,透着一股令人敬畏的威嚴和高貴,潔白的大理石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着冷冽的光芒。
你撫過那些無處不見的純金浮雕,你粗略計算過,這些東西的造價足以滿足東海某個普通人家一整年的生活成本,天龍貴族在用最直白的方式訴說某種“不可直視的尊貴”,他們的肆意揮霍無需計算成本,在他們眼中,下界的貧民窟就是取之不盡的“成本”來源。
天龍人牽着奴隸悠然經過,鎖鍊拖拽的聲音劃過你的耳膜,你和海軍同僚們一同站在一旁,按照海軍總部反複培訓的“聖地禮儀”靜靜地垂首行禮。
這裡不是香波地群島,這裡的規矩和制度更深入且嚴密地填滿了每一個縫隙,不給任何人一絲喘息的餘地,任何反抗的念頭都會在觸及神經前,被絕對權威碾成粉末。
在這裡,奴隸的存在不過是這個華麗世界背後的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也是規則和制度本身所完全允許的存在,在這裡,奴隸是會呼吸的家具,而軍隊,也不過是會敬禮的武器。
你甚至下意識地開始評估這裡的行政效率,目光掃過那些世界政府的官員。他們并非奴隸,可有些人脖子上同樣有着烙印的痕迹,那是他們向天龍貴族和特權階級表達絕對忠誠的證明,是以别樣的屈辱換取功名利祿和權限的代價。他們對待天龍貴族卑躬屈膝,對待奴隸冷漠至極,你看見他們教訓奴隸時的手勢,皮鞭揚起落下,仿佛在履行某種不容置疑的神聖義務。
……
世界會議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着,你與庫贊以及其他海軍同僚一同等候在會議室外的大廳,大廳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鑒人,穹頂垂下的水晶吊燈肆意揮灑着光芒,将周遭裝點得奢華至極。
你環視四周,一個藍發的女孩不經意闖進了你的視野,她穿着涼鞋與用普通布料制成的寬松裙子。在周邊珠光寶氣環繞、滿身绫羅綢緞的王族人員中,顯得格格不入。
你認識她,你曾無數次在資料和報紙上看到過她的信息——奈菲魯塔麗·薇薇,阿拉巴斯坦王國的公主。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這位小公主的藍發上,她正跪坐在地毯上,手指間捏着一枚士兵棋子,眉頭緊鎖,猶豫地看着面前的棋盤。
“公主殿下總是學不會棄子。”
與薇薇公主對弈的某國王子揚起志在必得的笑。
“你要懂得取舍,有時候留着這些士兵棋子反而會拖累大局。”
薇薇公主捏着棋子的指節泛白。
“它們......總是讓我想起我的國民和士兵。”
薇薇公主的聲音輕得像沙漠裡的風,卻帶着不容動搖的堅定。
“他們每一個人都有名字,每一個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能被随意舍棄的存在。”
“所以您才會輸,公主殿下。”
王子輕嗤一聲:
“規則寫在棋盤上:國王與王後必須存活,其餘棋子都是可消耗的,就像您的父親必須坐在王座上,而士兵負責流血,隻要國王和皇後最後安然無恙,你就赢了,隻要赢了,其他都不重要。”
棋子嵌入薇薇的掌心,一陣刺痛從那裡傳來,她皺着眉看向對方:
“那為什麼一定是士兵他們去赴死呢?”
王子奇怪地看着她,好像她問了一個非常可笑的問題,他指向那些已經被吃掉的棋子:“沒有這些士兵棄子,國王王後根本活不到最後。不同的棋子有不同的使命,人也一樣。就像你生來是公主,而有些人隻能是平民,您的國家需要士兵,而士兵的使命就是為王室而死——這就是君主制的鐵律。”
薇薇公主的表情變得嚴肅而莊重:“難道生為公主就意味着要高高淩駕于所有人之上,對任何所謂‘必須的’死亡習以為常嗎?”
她皺緊了眉
“民衆給予我信任,那我就絕不能辜負這份信任。倘若有一天,我覺得犧牲一些人理所應當,那我将永遠愧對他們的信任。又或者,如果有一天,沒有我這個公主,民衆能生活得更好,那我一定會自請退位!”
她握緊拳頭
“如果戴上王冠的代價是人民的犧牲,說不定哪天,我會自己親手炸掉阿拉巴斯坦的皇宮。”
“荒謬!”
王子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這是小孩子的天真。”
薇薇公主毫不退縮,目光炯炯地看向他:“沒有民衆,何來國家?沒有民衆,哪來的王?身為王,絕不能習慣人民的犧牲!”
薇薇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垂落
“算了,我不适合下棋。”
她松開握着棋子的手指,輕聲道
“如果下棋的結果是所有棋子都沒了,隻剩國王和王後,這真的能算赢嗎?”
你站在陰影裡,目光始終緊鎖着薇薇,薇薇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女孩的表情執拗且堅定,哪怕當下的局勢已然岌岌可危,她看上去也沒有絲毫退縮之意,她的眼神中閃爍着不屈的光芒,那是對“絕不願犧牲任何一個人”信念的堅守,而非對輸赢的簡單執着,在棋盤上被規則碾碎的士卒,此時此刻隻是她眼中映着的、真正在沙漠中流血的子民。
你看向棋盤,王子的棋勢如同一頭兇猛的巨獸,氣勢洶洶地朝着薇薇的陣營逼近,等着下一步攻城略地,将她的防線徹底摧毀。
你沉思良久,終于忍不住上前,來到薇薇身邊,動作輕柔卻又不容置疑地輕輕按住了她冰涼的手背。
她的手在你的掌心輕輕一顫,仿佛是被你突如其來的觸碰驚到,她擡眼看你,卻并沒有掙脫。
“得罪了,殿下。”
你替她落下了那枚士兵棋子,計算着用最小的犧牲和代價幫她反敗為勝,你的腦海中飛速運轉:隻犧牲一枚士兵棋子,對方的王棋将在三步後陷入絕境。
……
在王子的攻勢最終碾碎那枚士兵棋子時,你聽見薇薇喉間溢出的幾不可聞的歎息。
戰局完全按照你的推演行進,每一步都精準無誤。
最終,勝利的天平傾向了你們,你知道,所有的謀劃與布局都在為這一刻的勝利做準備。
“您赢了,殿下。”
你退後半步,看向薇薇,然後輕聲說道:
“……不過,您說得很對,人确實不是能随意犧牲的棋子。但有些時候......”
你将那枚士兵棋子放在一旁,目光久久凝視着它,
“有些犧牲也許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