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導,許總生病了?嚴不嚴重?怎麼會生病了呢?”顔熙着急地問。
文從簡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羅平昀從他這裡沒有得到答案,所以特意大半夜又把這件事告訴顔熙的。
他轉頭看了眼房間裡已經睡着的人,才開口,“已經讓醫生來看過了,也輸過液了。醫生說如果明天再發燒的話就去醫院做個檢查,現在已經退燒了。”
“那就好,文導辛苦了。”
文從簡拿着手機的手不禁用了些力氣,他聲音也冷淡了許多,“顔熙,我沒有阻止你關心他,就跟我為什麼會照顧他是同一個理由,我們沒有立場、也沒有權利跟對方說謝謝。”
“嗯,文導,再見。”
文從簡在陽台上站了好一會才平複自己的情緒,他看着院子裡的白玉蘭樹,又想起了一些舊時光。
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鬥風開。
這句詩是許盡歡告訴他的,那時候他們好像才上初中。
許盡歡不喜歡被家裡司機接送,每天放了學也從不按時回家。他父母工作也很忙,沒空管他,他就經常跟許盡歡一起騎着山地車在城市裡亂晃。
他們倆在廢舊建築裡探過險,也在老城區犄角旮旯裡吃過飯。
文從簡特别喜歡整天跟着許盡歡一起亂跑,他覺得許盡歡就像是一個寶藏,每天都能想出最新奇的點子。
那次是初春,許盡歡不喜歡上語文課,就帶着他逃課出去玩兒。
文從簡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天,明明是初春,那天卻下雪了。
雪花飄飄揚揚地往下落,路人也覺得詫異,紛紛仰頭等待着雪花飄落到睫毛上。待涼意襲來或因為條件反射而閉上眼睛時,才相信這種反常現象。
他還記得那天的許盡歡外套是一件墨綠色的棒球服,下身是他們學校的黑色西褲是校服,一雙白色球鞋。
許盡歡的山地車是黑色的,他的書包也是黑色的。但少年的臉白皙裡透着粉,嘴唇也是殷紅。
他正看着許盡歡失神的時候,少年突然指着一旁院子裡的一樹雪白說,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鬥風開。文從簡,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文從簡如果用一個導演視角來形容這個場景的話,這可能是整部電影的一個小高.潮,也是兩位主角感情的首次升華。
主角B一隻腳撐地坐在山地車上仰頭看着紅磚牆院子裡的白玉蘭,B身上的元素都是深色系,但白皙的臉龐卻跟頭頂的滿樹高潔白花相得益彰。
主角A第一次意識到他對主角B産生了非兄弟的感情,緣由是他關注到了另一個同性的容貌,他為之失神并為之悸動。
這是一個以A為主視角的長鏡頭,任周圍熙熙攘攘,吵吵鬧鬧,而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不遠處的漂亮男生身上。
文從簡不知道自己失神多久,等許盡歡又喊了他好幾聲,他才恍然回神。他蹬車停到許盡歡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你說什麼?我沒聽到。
許盡歡仰頭看那傲立枝頭的白花問,你覺得好看嗎?以後我也要在家裡種一棵這樣的花。
文從簡不是第一次見到白玉蘭,但是他在那一刻喜歡上了這種高潔純淨。
同時,他還想起另一句曾在小學課本上出現過,當時他沒有概念,今天卻突然理解的話:是纖塵不染,是刹那芳華,是玉蘭花開。
文從簡記住了許盡歡的話,但許盡歡本人好像忘記了。
因為這樹是他種的,許盡歡當時竟然還反問他,這是什麼樹?為什麼要種在他卧室窗外?
他隻是笑笑不說話,在認真丈量之後,把那棵樹種在了許盡歡陽台外。
等到第二年花期時,他來到這裡,站在許盡歡卧室的陽台上看着那枝頭的白色柔嫩花瓣,聞着那混合着雨後泥土的清香。當然,還有那個穿着白襯衫的男人。
這些場景構成了一副惹人注意的春日美景,讓人心尖泛軟。
文從簡覺得一切都值了,許盡歡跟玉蘭花實在是太過相配了。
這種驚豔感從少年時期一直持續到現在,不管在這期間他見過多少人,都比不上許盡歡帶給他的羁絆,而這種情意也直接框住了他文從簡的整個人生。
他很慶幸他種下了這棵樹,就算這個約定隻有他一個人記得。
就像現在,看着這棵樹,他知道他一直參與着許盡歡的生活,從未離開過。
這樣,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