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大帝對他怎麼做皇帝的,完全沒有興趣。
現在有了。
大大的有。
【難道這玩意兒,就是靠着變臉,把我之前砍之不盡的諸事平定的嗎。】
【他剛才身上的帝王之氣呢?】
【總不至于,為了惡心我,連尊嚴都不要了。】
【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呢。】
“陛下,你應該知道,你雖然不算高壽,四十歲的男人,做這個表情,你的兒女們知道嗎?”
死得早,總有些優勢。
比如别人要罵索倫,不管是說他二十多歲年少輕狂,還是說萬年前的老封建,都比四十整,要好聽多了。
盡管百葉結的靈魂看起來相當年輕。
但那又如何。
他自報了家門,索倫就會透過面皮看本質。
檢索過郁戍記憶的索倫,連光腦的使用方法一起學了,翻飛的手指輕點,一個面容鋒銳金發墨綠色瞳眸的女子投影而出。
“喏,要不要和三世陛下,父女團聚一下。”
索倫沒顧得上多看百葉結的笑話,他滑過鄂溫克王朝自百葉結起,後世全為金發綠眼睛的一連串圖像的同時,浏覽了段文字。
上面說,仁義寬厚的二世陛下,因不知名原因自戕而死,留年僅十三歲的皇女獨支大廈。
呼吸停止。
“你簡直胡鬧!”
索倫不悅地把眼睛挪移開文字。
淺碧色春江水對望而來,盈盈笑意堆疊。
百葉結目力極好,隔着段距離,能把索倫沒開隐私模式的投影小字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一掃而過,興趣似乎始終跟随索倫的眼睛。
“為什麼?”
為什麼活得好好的,要自殺。想死就滾一邊去,為什麼還要偏偏選擇在那個時間點。
“活夠了呗,能有什麼為什麼。”
像似不理解索倫這莫名其妙的興趣點,百葉結用絲蘿把海底顔氏二姐妹的屍體卷來,給大帝做溫馨提示,“我個人以為,你請我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複活她倆,而不是刨根問底,我是怎麼死的。”
“馬上太陽就要升起來了,錯過時間,她們可就活不了了。”
他能逆轉生死,但有期限。
寶貴的三日時間,時不待人。
“哥哥,可真稀罕,你也會忘了自己行事的目的嗎?”
大帝幹噎的難受,上下氣血不通。
如果說完全沒什麼,那個時間點,确實太巧了。
文字說在十四年後,鄂溫克大帝的祭祀之日,偉大的二世陛下,跟随大帝腳步,陷入永眠。後來同樣偉大的三世陛下,繼承二位先君遺志,以同樣十三歲的稚齡,正式掌管這個偌大家國,還破解了鄂溫克家族長久不衰的短命詛咒。
看自己,索倫不覺得十三歲的人什麼都不懂。他在十三歲時就料理了妄圖在女王去世後,獨掌大權,沾染鄂溫克家權柄的王附,此後的歲月中,也從沒後悔過。
但看家族後繼者,他又覺得十三歲真的太小了。她本該再受幾年父母庇護,平穩登基,不至于早磨心性,走一條相對艱難的路。
自己這個和她不算有關系的人,尚且不忍。百葉結這個做父親的,卻幹了什麼呢,他可不是因為不可抗力因素駕崩。他完全自主,是自己就想幹此等沒意思的癫事。
他真是惡心又有病。
我死的時候,怎麼沒捎帶上他呢。索倫承認,自己對百葉結有了深厚的惡意,至少這股惡意哪怕在剛才他們“切磋”之時,也沒有。
如果他在自己去世後,馬上殉葬,那沒辦法,我一定憐惜極了他。天下竟有這樣的可人兒,沒辦法不喜不愛。如果他此後,登基為帝,隻要不禍國殃民,朕也不會咒他不壽終正寝,沒那麼小心眼。
但他偏偏都不。
他在最該情緒崩潰,意志動搖之時,不曾潰敗,從容做出最優解,斂江山于手心。而後,捱了十四年,一切塵埃落定,風平浪靜之時,又作了番大的。
這不算追随,索倫認為這像極了詛咒和報複。
自此,生者和死靈,俱不得平甯與安息。
當然,從此之後,蹭一份自己的祭禮,也不算完全沒有功勞。好歹給帝國省了一筆銀錢不是。
好極了。
如果百葉結的目的就是讓自己不痛快,那他确實成功了。
但我不痛快。
他之後再别想高興。
大帝愛憎分明,且很有原則——順我昌,逆我亡。
索倫掐了個訣護住郁戍,免得他被海水淹死,同時,那三具屍體周圍的海水凝結成冰。靈魂随即抽離,墨發漆瞳的人,陰沉的像才從地獄中踱步而出。黑霧缭繞于手心,長刀凝結成型,變色荊棘藤遮天蔽日,粘稠黑色壓下,滔天海浪昂揚漫卷。
太陽,等會兒再出來吧。
我們兄弟倆,要借着夜色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