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郁家,在衆人你給我們惹了大麻煩的眼神中,接受完一遍噓寒問暖,又與律師反複核對好當夜細節後,郁戍回到了現在暫時屬于他的大房間。
他嘴皮有些幹裂,雙目機械地睜着,屁股下坐着的是母星時代手工宮毯式樣的地毯。當夜細節在他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過。
千真萬确,那麼盛大的宴席他左支右绌,沒出太大的洋相已竭盡全力,來往名流衆多,郁戍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跟随郁夫人,與顔氏姐妹打過招呼。
“香橼味兒的小孩,你叫什麼名字?”
郁戍聽見自己的嘴巴在問自己話,以一種他絕不會有的,人貴而語遲式的,貴族腔調。
“香橼?”
郁戍反應了下,很快在腦子裡轉化過來,那是個什麼東西。
母星時代有典籍記載,香橼,芳香開郁,溫中理氣。是舒郁之良果,但現在也已失傳,不知道基因庫裡還找不找的到它。
聽起來倒和自己有點緣分。
作為一個omega,郁戍的信息素是橙花味的,一般通常的叫法是橙花味omega,或者說是橘子花味兒。
要找相似點的話,它們應該同屬柑橘類,含點檸檬烯等共同成分。
肯定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信息素不小心洩露出了點,叫他聞到了。
這個叫法,不令郁戍難受。
于是,對于這個反客為主的不速者,郁戍的排斥感沒有起先那麼強,“我叫郁戍,郁金香的郁,戍邊的戍。”
“不是玉樹臨風的那個玉樹。也和那個郁家沒有關系哦。”
他下意識多解釋了兩句。
這是介紹名字的通用模闆,固定格式語音發送完畢。
然後呐呐,“現在和那個郁家有關系了。”
郁戍提醒自己,得注意點,以後不能再這麼介紹了。否則一句以往順口了的話,指不定裡面還蘊含了多少種,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意思呢。
然而大帝對這些都不感興趣,隻挑他不懂的來問,“郁金香是什麼?”
郁戍,“……”
明白了。
這是個連郁金香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窮苦公民。
他隻是中二沖動了一點。
但我們分明是同一戰線,同一階級的啊!
差點冤枉了同志,罪過,罪過。
坐在地毯上的郁戍,活力立刻補充滿,還拿出光腦給他貼心地搜出來了,從母星時代,到現代的郁金香變遷史。附帶高清立體四維成像,順着時間軸方向,一排鮮活帶着各自氣味的郁金香,蜿蜒而來。
從早期紅黃雙色、形态優雅的伊莺,到星際大航海時代特别培育的永恒無盡海,單瓣到重瓣,單一香味到香味層次錯落豐富……
郁戍十分大方,把場景鋪好後,邀請索倫控制他的身體來看,“你看,你能看到嗎?”
“這些都是郁金香,可以看,可以聞,還可以摸。”
“能看到的吧?不用我下線吧?”
短時間之内,接受了自己從普通公民,成為豪門貴子,再被指控成為犯罪嫌疑人,監獄預備役,郁戍對于可能要和一個陌生靈魂分享一段時間的身體,接受良好。
生活不就是這樣的嗎,還有什麼呢,放馬過來吧。
一陣細微電流蹿過,郁戍感覺到眼睛珠子在眼眶中,滑動了下,然而這并非由他操控,事先也沒有預告。
索倫拈過片黃色花瓣放在嘴裡,花瓣質地較脆,味道清淡,略有甜味。
“喂!”
“郁金香很多品種不能吃,有毒的啊。”
這家夥總不按常理出牌,郁戍的心髒一蹦一跳的,“算了,算了,反正都是假的。你當嘗個味兒吧。”
“千萬記得,外面的花不能亂摘了啊。不然,破壞市容,毀壞公物扣公民信譽分,還有罰款。”
“你是做什麼的?”
大帝對勸告不置可否,他又挑了顔色淺一點的黃色花朵,掐下人家的花瓣送進嘴裡。
他似乎格外鐘愛黃色。
這一片,有輕微草本味。
“我還是個學生啊,旁邊羲和學農的。”
“聽不懂。”索倫理解學生的含義,再多的,有點兒難為他。
“啊?”
郁戍并不知道自己的哪兒用了刁專的詞,以緻于已經到了聽不懂的層面。
他試着說的更仔細點,“就是,羲和聯邦大學你知道吧?我是裡面農業與生命科學學院的學生。”
一長串,念咒語似的。
索倫大緻明白了,是個學堂的學生,那種搞集會和唱詩、說閑話的,指指點點自己無道義、多暴力的人,“行吧,我知道了。”
他的語氣過于輕描淡寫,郁戍百分之百确定他不知道。
他根本不知道,敢冠名母星時代遠古太陽神的學校,是什麼含金量;他根本不知道羲和聯邦大學在整個星系的地位。首都星系的大學普遍比其他星系的大學難考的多,而地處于首都星系,首都星,黃金城市奧瑞恩黃金地理位置的羲和聯邦大學,何嘗不是萬千學子心目中,傳說裡的“太陽”呢。
郁戍有點兒生氣。
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氣從何來,這是自己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了,也是自己實實在在付出莫大努力換來的成果。然而,現在不值一提,也未必有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