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關于孩子的話題是要被常常提及的，道過吉祥話後，黎嘉穎很快轉移話題到孩子身上，讓夏照華替她來應付眼前這些親戚。

說上一大堆吉祥話，拿了紅包後，黎嘉穎和江路跟着衆人入座。剛坐下，他們就見迎面又來了幾位親戚。

其中一個女性臉上已經有明顯的皺紋了，但染黑了頭發還燙着卷，金耳環在耳朵上格外顯眼。人還沒走近，隔着老遠，她就扯着嗓子笑着把夏照華和夏望津的名字叫了個遍。

黎嘉穎茫然地看了眼母親，被對方用極小的聲音提示了句“表姐”，就匆匆起身了。

“表姐，好久不見。”黎嘉穎跟夏望津對視一眼，客氣地應道。

黎嘉穎低頭看了看母親，見她和舅舅臉上的笑意都淡淡的，心中有了計較。

她聽見自己的名字被提及，而夏照華也隻疏離地應聲：“表姨好。”

表姨笑着點點頭：“诶好好好，小穎都長這麼大了！今年六月份是不是就要高考啦？想好考去哪沒有？你平時成績怎麼樣啊？”

她擠近黎嘉穎和夏望津，指點江山道：“哎呀不是我說啊！你女兒可不能再學你似的跑那麼老遠去學什麼外語專業了，更别提幹外貿了。 ”

“不穩定！”表姨伸出手指了指夏照華，“女孩子家家的還是安分規矩點好。以後當老師、公務員，多好！”

黎嘉穎聽見這話就忍不住想反駁，卻又顧及對方長輩的身份，隻好忿忿地撇開眼，當自己是在聽狗叫。

聽見這番熟悉的論調，夏照華和夏望津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夏照華直接開口打斷道：“表姨，我覺得還是看自己喜歡什麼專業吧！”

“唉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這不就得我們這些做長輩的替你們把把關嘛！”

她語重心長地跟黎嘉穎道：“照華啊，你也是，性子那麼要強，搞得現在家都散了。你可不能讓你女兒走你的老路啊！”

“男人離了還能再娶，你看那黎一凡沒多久就二婚還有了個大胖小子。咱們女人可不一樣啊！”

黎嘉穎順着表姨的目光看去，果然在遠處的一桌上看見了黎一凡的身影。

辦滿月酒的人也不知道是什麼七拐八拐的關系，連黎一凡全家都來了。

黎嘉穎見表姨還說個沒完，突然靈機一動插嘴道：“哎呀表姐啊，你兒子去年高考多少分呀？現在是在複讀還是去了哪個大專啊？他人呢，今天來了嗎？”

“男孩子，自己還是得抓點緊啊，光靠等後勁那萬一等不來怎麼辦？”

表姨的神情一下子難看起來，方才說話跟機關槍突突射子彈的勁兒也沒了，變得支支吾吾起來。

夏望津也接過話茬，故作疑惑道：“表姐夫呢，他今天怎麼沒來？是不是做生意又虧了？唉！他都這個年紀了，還是保守點好，别還跟個愣頭青似的憑着沖勁隻知道蠻幹。”

表姨沒話說，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遠了。

黎嘉穎望向對方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嘟囔道：“真是倒人胃口。”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母親輕輕拍了拍，以作安撫。

夏望津感慨道：“這些年，她還真是一點沒變啊！”

黎嘉穎一怔，這才回憶起之前夏望津跟嶽文元和嶽泰他們聊天時提及的那些細節。她的目光落在母親身上，心中不免有些複雜。

當年的母親，會和現在的自己一樣，聽到這些話也覺得不甘和憤怒嗎？

黎嘉穎默默地收回視線。

吃完飯，臨離開前，黎嘉穎又聽到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傳來陣議論聲，話裡話外都是在指責夏照華。

“那個夏照華，自己離婚了不說，還撺掇着别人離婚！”

“嗐！還有這事？”

“那可不嘛！我跟你說，街口那賣煙花姓趙的，女的，你有印象嘛？人家跟老公女兒一家三口好好的，硬是大過年的報警、鬧官司，鬧到最後還不是離了……”

“可我怎麼聽趙姐說的不是這麼一回事啊？”

聲音漸漸低下去，後續的話已經讓人聽不真切，也許是人走遠了。

黎嘉穎親曆過那群人口中議論的事，自然清楚事情的真相是什麼。那一句句話如同烈火點燃她心中的幹柴，讓她難以克制自己。黎嘉穎立刻回頭去望，想要揪出那幫碎嘴的人，跟他們徹底理論清楚。

可黎嘉穎卻感受到身旁的母親攬上她的肩膀。她怔愣地看向夏照華，心中清楚對方也聽見剛剛那番對話了。

黎嘉穎順着夏照華攬住自己的力道，跟着對方往車的位置走去。她忍不住又回頭望了望，不理解地扯了扯母親的衣袖。

夏照華低聲解釋：“随他們說去吧，我們不往心裡去就行了。反正我們也隻在這待幾天而已，過兩天就離開了，平時跟他們也沒交集。”

“但外婆外公他們一直住在這裡，跟這些鄉親們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你現在沖上去當着衆人的面跟那些人吵起來，不太好吧？”

“而且，你現在還是在我的身體裡。”

對上黎嘉穎的目光，夏照華坦蕩一笑：“我們的精力很寶貴，别浪費在這種人身上。即使我們跟他們講清楚了，他們也肯定不會相信。”

“他們需要的是茶餘飯後的談資，而不是什麼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