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了這麼久的大人，此時終于扯開個口子可以讓他緩口氣：“大家都已知曉的事，不必這麼介懷。論聰慧，我比不上大哥。論能力，我的确不如遠哥。”

他轉過身子沖阿常笑了笑：“原本爹爹與阿娘也隻想讓我做個閑人罷了，哪兒曾想大哥走的早，遠哥又是個不服管的。不然去南邊這種事情，怎麼會落到我身上？”

亦步亦趨跟着他的宋煙雨停了下來，他目光落在湖中半枯的荷花叢，有隻蜻蜓站立在未開的花尖。

“比起大哥，我還是幸運的。”宋鴻有些怅然的望向祠堂方向：“每天清晨去上香，看着那塊牌位，我有時會想不起大哥的長相。”

“所以常哥，平庸點沒什麼不好的。振興家族這種事，至少還有遠哥擋在我前面。”他彎腰捏起小石頭朝池塘打水漂。若是以往，他絕對不敢這麼做。驚到他爹特寶貴的那群龍魚，怕是被揍得能褪下層皮來。

宋煙雨擡頭看向跳完這節石磚，正在整理衣服的宋鴻。這個堪到他肩頭的小少爺踏回來時的道路上，端着那副少年老成的派頭。

原來如此。

被引力拉回宋鴻身邊，他歪着腦袋去看宋鴻：所以，小少爺在聽到别人對現在的宋懷遠憐憫惋惜，鄙夷不恥時，卻是不斷在暗自慶幸自己不用去承擔這份沉重的期望嗎？

那宋平生呢？該是如何看自己的。

他輕笑出聲，踢向腳邊的石子。‘噗通’一聲，水面泛起陣陣漣漪。

“誰！”走在前面的宋鴻警惕的将阿常拉到自己身側，朝荷花湖的方向看去。

微風拂過，水波漸漸消散。

落水聲把宋煙雨吓了一跳，沒等他轉身去看同樣被驚到的宋鴻。夾雜着濃郁消毒水味的黑暗席卷而來，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身體不受控制的向後倒去。

他沒來由的想：能見到何徐行了嗎？

病房内，維持生命的儀器猛地鳴響，在安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顯示屏上尖銳的折線沒持續多久，便緩了下來。

黑暗裡突然伸出隻手，撕開了病房内唯一的光源。它撫上病人的額頭，指尖滑過眉宇鼻梁停留在唇上。

手的主人用上幾分力氣，按出一個接一個的淺坑。他揪起下唇揉捏研磨，很快蒼白的唇色變得豔麗起來，‘啵’的一聲彈回。

良久，一聲似有若無的輕歎消散在空中。

“歎氣做什麼？”嘶啞破碎的聲音格外突兀，他輕咳着朝黑暗中招手，許久也不見人理他。

完蛋，這是真的生氣了。

宋煙雨咧開嘴，伸出雙臂在半空中停留片刻。在心中默數到三，便有大團的陰影落下來。熟悉的味道萦繞在鼻尖，宋煙雨呼出心中的郁氣，隐藏在深處的恐慌全部消失殆盡。

他終于回來了。

“不怕不怕，呼噜呼噜毛。”他努力仰起脖子，湊在何徐行的耳畔輕念：“何徐行，你是不是又要掉金豆豆了。”

原本病房裡留下的唯一光源，也被這人俯下身時伸手關掉。宋煙雨眨着眼适應突如其來的黑暗，摟緊何徐行的脖頸。

“怎麼不說話？不會是把我忘了吧？”他輕推身上的重量，卻被人抱得更緊。

“——沒忘，”何徐行悶聲道，他捂住宋煙雨的嘴，輕手輕腳将人抱起，自己鑽進被子裡把人夾在懷裡：“我還沒原諒你，不許說話！”

不說話就不說話。

他伸出舌尖舔了下何徐行的手心，擡臉看向何徐行，卻因被罩得太過嚴實什麼也沒能看到。正思索着怎麼能讓這人消氣。忽地耳尖一熱，留疤的地方被何徐行用牙齒反複蹂躏，濕漉漉的氣息順着耳廓鑽進耳眼反複進出。

瞬間，宋煙雨的大腦如充血般什麼也感受不到，仿佛隻能聽到耳旁啧啧的水聲。意識仿佛墜入雲海，恍惚之中，何徐行用力咬住他的耳垂，将他帶出那奇怪的幻覺。刺痛順着耳後的嫩肉逐漸下移，他在何徐行的舌上沉淪。

挂在何徐行鼻尖的薄汗欲落未落，滴到了宋煙雨的眼皮上。他無力的擡起手拉開被子，卻立馬又被罩了個嚴實。

“熱。”宋煙雨側過臉咬在支在枕頭旁的手臂上，反被強行捏住下巴扭過頭。吻自然而然的蓋下來，他掙脫不掉幹脆随何徐行去。

猶如靈魂抽離般飄忽的疲憊感，使得宋煙雨無法控制自己。再次陷入黑暗前，他用盡全力咬下糾纏着的舌頭，滿腔的血腥味讓他得到一絲清明。宋煙雨伸手攬過何徐行的腦袋，快速道：“我答應你了，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