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想象不同,最先發現她心神不甯的人居然是劉景尋。
不過原因倒是在意料之中:
“我挺驚訝的。”劉景尋說,“你們那麼多人居然都沒看出這個小數點有問題。”
“是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他放下報表,關切地問。
“最近有點緊張,心情不好。”
他倒是沒有額外的表示,平靜道:“不用太在意最近的那點小周折。日子不會比去年更難過了。”
去年夏秋确實結結實實是場硬仗,兩人時常頭對頭研究到深夜,即使下班路上可能還在通話,第二天爬起來又重複這樣的疲勞戰。
彼時不說想把劉景尋綁回家相夫教子的齊懷邈,林央的幾個哥哥也紛紛表明不支持的态度。眼看着她每天穩定在九點半之後的回家時間,就差拿着粉色麻袋上樓逮人。
好在确實是頂下來了。
見林央不語,他唔了聲,自言自語:“不過這倒也很正常,不能指望你們全都不出錯。”
林央本來就有些心虛。
這份文件不算特别重要,但如果放任這個小數點的錯誤流落到市場上,恐怕會造成很糟糕的結果。
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希望看見的。
還好今早算是清閑。林央拍拍臉頰,故作輕松道:“你什麼時候學會給别人找補了?”
“這就算是找補嗎?事實而已。”
他擡起頭,視線在她臉上一晃而過:“你最近不對勁。”
……該來的還是少不了。
“是啊,心情不好。”
劉景尋漫不經心地問:“為什麼跟我兜圈子?”
“……”
雖然劉景尋是個好同事,但這不代表他是個好說話的知心哥哥。
他說:“我不清楚你的注意力為什麼這麼不穩定,但我希望不要影響工作。”
林央點頭,哪怕不算上兩人的上下級關系,事情本來就該是這樣的。
“問題很棘手嗎?需要我幫忙嗎?”
林央呵呵:“我覺得你幫不上。”
“噢,那就是感情問題。”劉景尋說。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不過我現在自己認為自己是一個沒有談過戀愛的高中畢業生。”劉景尋說,“也許我能給你當戀愛導師呢?”
孩子周歲的高中生嗎?那很刑了。
林央嫌棄:“其實你隻是八卦吧。”
“對。”
“……”
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
“直接開始吧?早點幫你解決就早點結束,你好能正常上班。”
林央一口氣哽在喉嚨,過了好一會,她問:“你跟他們出去看過電影嗎?”
“們。”劉景尋說。
“你被墨墨附體了?”
“既然你說‘們’,就注定這種健康的情節很難出現在我身上。”
“連小江也沒帶你出去看過電影?”
劉景尋面無表情:“江清瑜和我的關系是地下的。他能算是自由活動的那段時間在坐月子。”
林央:“……!!”
她真想掐着劉景尋的脖子狠狠把他腦子裡的水晃出來,否則早晚有天她要被他口出的狂言吓死。
劉景尋問:“誰請你看電影?”
林央含糊地說:“一個朋友。”
“暧昧對象?”
“怎麼你們第一反應都是這個?”
劉景尋攤手:“你看起來不像從小到大沒看過電影的那種,所以隻能是因為請你看電影的人。”
她還沒想清怎麼表述,劉景尋接着幽幽道:“看來你對對方很有意思,不然現在就該在可憐我小時候沒看過電影了。”
林央瞪他。
“你吃醋了?”
“我為你感到高興,不過前提是對方是個好人。”
林央脫口而出:“你怎麼定義‘好人’?”
這話一出她就想拍自己嘴。
本來這種話偶爾從劉景尋嘴裡冒出來,對她根本沒影響,但現在加上陳璃,她被同化的進度噌噌往上冒。
劉景尋對答如流:“無不良嗜好,對你好的同時沒有各種形式的毀滅傾向。如果家境不錯就更好了。”
林央有些意外:“就這麼簡單?”
劉景尋深深看她:“這可一點也不簡單。”
林央愣住。
她别開目光,轉移話題:“算了,不說我的事了。你最近有沒有想起來一點什麼?”
“幾乎沒有。”
兩人對坐無話。
每次談到這個,這兩人就容易有意無意把天聊死。
“那算了。”林央說,“我回去看文件。”
“嗯。”
合上辦公室的門,林央的嘴角垮下來。
劉景尋真的沒有來到H市之後的記憶?
她剛才少有地感到了那種熟悉的、由精神疾病積年累月的異化帶來的極其陰郁的壓迫感。
或許是遇到了她不想觸及的部分産生的心理作用,抑或是劉景尋的形容實在太具體,具體到她不得不想起一個反面案例。
劉景尋失去近八年記憶的始作俑者,也是她最不願回憶起的人之一。
劉光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