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甯燭自食其果,窦長宵難得主動挑起了話題:“方淮心,你還有印象嗎?”
幾周前認識的人,甯燭還不至于忘掉人家名字,“嗯”了聲,“怎麼了?”
“他妹妹上個禮拜做手術,結果很成功。”
“是麼,那真好。他現在辭職了?”
“嗯。他最近在醫院陪床,過段時間會回學校補上課業。”
甯燭點點頭,“那小孩挺不容易的。”
聽他用“小孩”稱呼方淮心,窦長宵問他:“你多大?”
“嗯?你問年齡麼……”
窦長宵:“。”不然呢。
甯燭:“二十六。”
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一些,如果穿件顔色明亮些的休閑裝,出門會被誤會成學生。
二十六歲,對比起甯燭現在搏到的金錢地位,可以說是一個年輕得可怕的年紀。
窦長宵道:“你比方淮心大不了幾歲。”
“可他在我看來就是小孩。”
窦長宵在同屆裡年齡偏小,跟方淮心同歲,聽到這稱呼渾身都不大舒服。
甯燭奇怪道:“你為什麼會想起來告訴我這個?”
沒有很特别的理由。因為窦長宵認為甯燭會想要知道後續,又正好,後續的結果是很好的,所以就說了。
“不為什麼,突然想到了。”
“好吧,那謝謝你‘突然想到’。”
甯燭多問了兩句方淮心家裡的情況,得知他家中三位成員都是Omega,Alpha父親早年意外離世,方母因放不下丈夫,一直沒有改嫁。
這些年方母雖然收入微薄,卻很愛兩個孩子,小女兒心髒檢查出問題後,她為了籌齊手術費四處求人,白天工作晚上還要找夜班上,幾乎把自己的身子累垮了。方淮心愛護妹妹,也疼惜母親,才選擇背着家人跳進火坑。
聽完以後甯燭保持着沉默,垂着眼睫走了一會兒神。
他安靜的時間有些久,窦長宵不由得轉頭去看他。
甯燭清透的琥珀色眼睛裡有恻隐之色,又藏着幾分叫人看不懂的羨慕神态……也可能是他的錯覺。
同情或是敬佩都很好理解,但窦長宵不明白這段故事裡到底有什麼讓人羨慕向往的成分。
羨慕不分晝夜工作,一個人帶大兩個孩子的方母?
羨慕跳進火坑,差點出不來的方淮心?
……還是羨慕生下來就有病的那個小孩?
過了會兒,甯燭好像從思緒裡抽離出來,表情恢複了平靜。
他擱下手裡的“檸檬汁”,看了窦長宵一眼,提醒道:“工作結束之後,早點回去吧。”
這裡看上去來的都是體面人,可像雷哥這種背地裡玩得髒的人物也不少,偏偏一個個打扮得人模狗樣,無從分辨。
這小子看上去又很好騙的樣子……真是讓人不放心。
窦長宵無端從這句話裡聽出一點溫柔的意味,可惜對方說的話他一個字都沒聽懂。
甯燭離開時,拿走了那杯被遺忘在一旁的紅酒,往宴廳外走去了。
窦長宵并沒有制止他帶走那杯髒東西,也知道甯燭不會傻到去喝。
但“姓甯的帶着危險品離開”,這一認知仍舊令窦長宵忍不住抓了下桌面。
他盯着甯燭的背影,直到對方消失在視線裡。
窦長宵用了不短的一段時間摒棄掉多餘的情緒,低頭又喝了一口那個“檸檬汁”。
這次後調裡反上來一些辛辣的感覺,還是很難喝。窦長宵皺着眉想,不知道是什麼鬼地方的特産。
他吃東西完全不挑,對于一些複雜高級的味型也不擅長分辨,食物對他而言就隻有好吃和能吃的區别。手裡的這杯東西就屬于後者。
他悠哉地用犬牙咬了下吸管,過了幾秒,屏住呼吸,一口氣迅速地把杯子裡剩餘的液體喝完了。
塑料吸管上端被犬齒咬出一個洞來,窦長宵扔下杯子,裡面的冰塊碰撞出好聽的叮叮當的聲音。
*
宴廳内部的側出口外,有一條連通着後勤區的走廊,方便酒樓的服務人員通行。
這時距離開餐還有一段時間,服務人員大都在後勤區準備,走廊上較為清淨,隻隐約可聞一道怒叱的人聲——
“這麼點事都辦不好,真是廢物!”
那人罵了幾句發洩過火氣,又警惕地問:“……那小子察覺到什麼了嗎?”
不久前落荒而逃的服務生在那人面前低着頭,讷讷地小聲解釋了幾句。
他對面站着的Alpha正是雷哥,計劃落敗後此刻正煩不勝煩。
他懶得再聽解釋,把服務生臭罵了一頓,打發人走。
服務生小心說:“那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