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燭說出窦長宵名字的那一刻,隐約從電話裡聽到一點窸窣聲,像是細小的枝葉被掰折抖落時發出的聲音。
一旁無聊翻菜單的成黎訝然地停下動作。他跟甯燭這麼多年朋友,也從沒聽過甯燭跟誰說話是這種調調,好像特别開心的樣子,尾音都在往上飄。
成黎不免好奇電話那頭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甯燭心情的确相當不錯。窦長宵會主動打電話過來,實在叫他很意外。
“……我姓窦。”
那頭終于開口說,意思是讓甯燭用全名稱呼自己。
甯燭沒領會其中含義,遲疑地:“小窦?”
他覺得還是“長宵”更順口。
小窦:“。”
甯燭對成黎比了個抱歉的手勢,指了下手機,表示自己要多聊一會兒,“你考慮好了?”
那頭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方便見面嗎?”
甯燭樂意至極:“當然,什麼時間。”
“現在。”
“現在?”甯燭愣了下,“呃,還有别的時間段可選嗎?抱歉,現在我有點事情。其他時間我都可以抽出空來跟你見面……”
那頭态度相當強硬:“其他時間都不行,就要現在。”
甯燭:“……”
這小子怎麼回事。
他不由得有些犯難。
這邊是挺久不見的朋友聚餐,放成黎鴿子着實不厚道。可電話另一端是他的人形特效藥,跟他的小命息息相關。
實在很難選。
甯燭為難了一秒,放下電話,對成黎笑笑。
“不然我替你省點飯錢吧。”
成黎:“?”
成黎:“……”
殘忍地抛棄多年好友,甯燭走到角落裡聽電話:“在哪裡見面?我叫車過去。”
窦長宵報了地點就挂線了。
甯燭在地圖上搜了位置,随即就是一怔。地點居然就在這附近幾百米不到的地方。
他隻覺得很巧,并沒多想,乘電梯下至一層。離開一層大廳,沿路再走了幾分鐘,就到了窦長宵約好的地點。
是一家私房咖啡館,面積不大,除了賣咖啡,裡面還有一套擺着各式甜品的展示櫃,咖啡和奶油的香氣不斷從店裡飄溢而出。店外有一圈裝飾簡單的籬笆,擺放着些許綠植盆栽,都被悉心照養得很好,其間圈着幾張露天的小咖啡桌。
窦長宵就在那棵最大的鶴望蘭旁邊站着。他穿衣風格偏簡約,甯燭兩次見到他,上衣長褲皆是簡單的黑色,從頭到腳都打理得很幹淨。靜候在那棵鶴望蘭旁邊,長身玉立,屬實是賞心悅目。
甯燭先是笑着跟他招了招手,随後感覺有哪裡奇怪。
對方站着等他,好像知道自己會很快過來似的。
窦長宵看了他一眼,反身回到自己一開始坐的位置,他的手機就随意地放在桌上右手邊的位置。
甯燭跟着落座,大晚上的,就沒點咖啡,招手問店主小姐要了一杯熱牛奶。
之後他重新打量了一下這家小店,有些意外窦長宵居然會約在這裡和他見面。
不像是對方會選的地方。
畢竟這個人總是冷冰冰的,而這家店看起來卻甜絲絲。
這的确不是窦長宵主動選的,一開始隻是想找一個安靜點的地方,但從餐廳出來轉了一圈,都沒在樓下找到适合談話的店。
他不情願專門為甯燭跑太遠,隻好退而求其次,挑了這種看起來過甜的小店。
甯燭收回視線,将注意力放在窦長宵身上。準備切入正題時,卻被對方右手邊的一棵籃球大小的盆栽吸引目光。
不知道什麼品種,葉子極為繁茂,被修剪得圓滾滾的。
可惜上面有一個非常顯眼的豁口,像是被哪個缺德的用力薅了一把。
甯燭盯着看了兩眼,記起在電話裡聽見的那陣窸窣的響動。
“你幹的?”他譴責地看了窦長宵一眼。
“薅人家的盆栽可不太道德。”
窦長宵表情冷淡地望着他。
所以,抛棄自己的男朋友來找其他Alpha就很道德。甚至這人的男朋友就在這附近。
他否認說:“不是。”
接着岔開話題:“你在車上提過的,要我标記你。”
“嗯。”甯燭一隻手支着下巴,“我說了,尊重你的意願。你接受不了的話可以不必那麼……”
“深入。”窦長宵替他補充了。
甯燭笑笑,“你約我出來,是想清楚了?”
窦長宵沒回答,甯燭就自顧自地說下去:“那我說說頻率吧。每周我們見一次面,進行信息素交換,最簡單的那一種。但如果你可以接受标記行為,就不需要那麼頻繁,兩個月……或者一個月見面一次就夠了。”
Omega的發情期間隔一般為兩個月。不過甯燭目前的情況有點糟糕,不敢把時間說得太絕對。
“至于錢的問題,價錢随便你開。”
窦長宵把以上所言做了總結:“你花錢找人标記你。”
甯燭:“嗯呢。你決定好的話,今天就可以開始,最好是找一個封閉性好點兒的地方。”
療效更好。
甯燭四下掃了一圈尋找合适的地方,在看到咖啡館對面大樓的某處時頓了一下。
窦長宵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是家高星酒店。
“……”
他飛快地轉回目光,把眼睫垂了下去,像看到什麼髒東西。
接着窦長宵安靜了一陣兒,重新做了一次總結,嗓音更冷:“你花錢找人标記你,并且急不可耐。”
甯燭:“呃……嗯。”
他是挺着急的。
窦長宵:“你有男朋友吧。”
甯燭愣了下,沒聽出來這是個試探的問句還是陳述句。
不怪他分辨不清,實在是窦長宵講話的調子有一點特别。
無論說什麼,他的語調聽上去都平得像一條直線,隻有冷淡和更冷淡的區别。
像個大機器人,且出廠設定裡隻有“平靜”和“不高興”這兩種情緒。
窦長宵:“我錄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