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攸甯沐浴後在床上睡了一個時辰,醒來時覺得身上松快了許多。
晴雲一直守着她,見她醒了,便取了衣服過來。
陸攸甯換上一身素淨的衣裙,發間隻簪了一支海棠簪子,整個人也清冷了。
晴雲道:“小姐,您睡着時大太太命人送來了一箱子衣服,我打開看了,算是新興的式樣,顔色好,衣服料子也是上好的綢緞,說是讓您随便挑兩件穿,另外,還送了一匣子收拾,珠光寶氣的,看着很貴重。”
陸攸甯點頭,走到八仙桌旁,倒了一盞茶,一口喝了下去。
大太太的意思,陸攸甯很明白,她或許是知道了韓雪薇做的惡事,覺得愧疚,送些東西過來補償一下罷了。
作為姨母,唐氏平時對她不錯,瞧得出,是有幾分真情在裡頭的,但自從知道了唐氏親自給自己下藥絕嗣的事之後,陸攸甯便知道了,唐氏待她的親情,微弱的向窗戶紙,輕輕一捅,就破了。
“放到一邊去吧,我去外面散散。”唐氏送來的東西,她看都不看一眼。
外頭太陽已經偏向了西頭,陽光照下來,呈現出金黃的暖色,春風拂面,花兒也開得盛,引來蝴蝶蹁跹其上。
她停下腳步,目光随着蝴蝶望去,“好一個蝶戀花。”
那日在黑雲寨後山,山匪林石欺身壓向她時,從懷中掉出了蝶戀花步搖,那步搖在她掙紮的時候,被碰到了地上,慕容慎進來救她的時候,無意間踩壞了。
被沈震烨救回她時,她也把這支步搖帶回來了,步搖上點綴的蝴蝶是金點翠鑲寶的,雙蝶翅薄如蟬翼,韓雪薇曾在三月二十八那日的宴會上戴過,來赴宴的世家小姐們肯定對這步搖印象深刻。
“小姐,走累了吧?我看您的臉色有些發白,不如回去歇歇?”晴雲緊張地看着她,很擔憂她的身子。
陸攸甯從思緒中抽離,領着晴雲回了聽雪軒。
劉媽媽站在西廂房門口等着她,見她回來了,上前道了聲福,然後說道:“大小姐自從甯被匪徒擄走後,就擔憂地魂不守舍的,每日都以淚洗面,如今聽說姑娘被救回來了,高興的什麼似的,正急着見您呢。”
“哦?雪薇想見我?”陸攸甯笑了笑,“劉媽媽稍等一下,我先進屋拿樣東西,再去看看雪薇如何想念我。”
劉媽媽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假裝沒聽出陸攸甯話裡的諷刺,好脾氣地說道:“姑娘去拿就是,老奴在這等一會兒也無妨。”
陸攸甯進屋,從枕邊的錦袋裡取出來兩樣東西,一樣便是拿被踩毀了的蝴蝶步搖,另一樣是沈震烨給她的一封信。
這信是韓雪薇寫給林石的,上頭詳盡地列出了萬壽節那日她的計劃,這是韓雪薇害她的證據,也是她捏在手裡的把柄。
走出房門時,劉媽媽的目光在她袖口停留了一瞬,陸攸甯假裝沒注意到,隻是溫聲道:“劉媽媽,咱們這就過去吧。”
正房裡,韓雪薇正哭的梨花帶雨,泣不成聲,見陸攸甯邁步進來,立馬撲了上去。
“姐姐可算回來了,”韓雪薇的眼角還挂着淚水,“這幾日我擔心得夜不能寐,恨不能替了姐姐去。”
陸攸甯側身看着韓雪薇精心裝扮的臉,眉心的花钿是新貼的,唇上的胭脂更是鮮豔欲滴,哪裡像是夜不能寐的憔悴模樣?
恐怕此時,她也早已經忘了,萬壽節那日在通源街上,她笑得是多麼扭曲了。
“勞雪薇妹妹挂心了。”陸攸甯淺淺一笑,“我命大,得恩人相救,相安無事地回來了。”
韓雪薇垂眸,眼中閃過一絲惱怒,但轉瞬又被虛假的淚光掩蓋。
“姐姐是不是怪我了?”她捏着帕子按了按眼角,“我知道姐姐怪我沒沖出去救你,可那日街上亂做一團,我也實在是恐懼慌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陸攸甯緩步走向窗邊的檀木椅,施施然落座,“妹妹言重了,不知你喚我過來,所為何事?”
看着陸攸甯淡然處之的态度,讓韓雪薇心裡很不快,即使曾被匪徒擄走,陸攸甯卻仍舊是一副超脫凡塵的樣子,臉上沒有一點痛苦的模樣。
想到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韓雪薇的眼裡又閃過了一絲快意,她暗想:你被匪徒擄走,竟還如此平靜,想來還不知道街上的傳聞吧?也好,我來告訴你,讓我看看你還能不能維持冷靜。
韓雪薇歎了口氣,“想來姐姐還不知道吧?我才聽劉媽媽說,街上出現了些閑言碎語,都說姐姐被人糟蹋,失了清白,以後也難以嫁得好人家了。”
陸攸甯卻并沒有按她設想的那般崩潰,更沒有慌亂,反而說了句讓韓雪薇驚恐的話,徹底撕破了兩個人之間的表面關系。
“說起來,我倒要謝謝妹妹那日的精心安排,讓我見識了黑雲寨的獨特風光。”
韓雪薇攥緊手帕了,心裡砰砰直跳,劉媽媽一揮手,把屋裡伺候的人趕了出去,然後她悄無聲息地挪到門邊,擋住了出口。
“姐姐這話是何意?我可是聽不明白。”韓雪薇的笑有些僵硬,“莫不是被山匪吓糊塗了?說出些沒根據的話來。”
陸攸甯從袖中緩緩抽出那支被踩斷了的步搖,“這支步搖妹妹可還認得?那日妹妹在街上把它送給了吹笛人,而他正是黑雲寨的土匪林石,你和他們早就商量好了吧?做了個局讓我往裡頭鑽。”
韓雪薇當然不能承認,勉強笑道:“姐姐可真會聯想,我不過是聽他笛子吹得好聽,才把步搖賞給他罷了,至于他湊巧是黑雲山上的土匪,這卻是我不知道的。”
“是嗎?”陸攸甯又從袖中取出那封信,素白的信封上“林石親啟”四個字娟秀工整,“那這封信呢?信上清清楚楚地寫着你曾私下與黑雲寨匪首勾結,意圖謀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