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第一看守所。
這裡每天看電視的時段是固定的,能看的内容也是固定的新聞節目。看守所播什麼,你就得看什麼,誰讓你是進來改造的?
馬程飛的案子雖然結了,但還沒判,所以他還待在看守所。進來這些日子,馬程飛已經從一開始的煩躁,成功地調整了心态。
換成以前,誰會要看這些?要他開電視,那隻能是播某些特殊動作片啊!食色性也!不看這些符合本性的東西,那還是人麼?
可現在,他已經不煩躁了,煩躁有個屁用?屁用沒有!管教們還會因為你情緒不穩定而多看你幾眼……飛哥之所以能和别的偷兒不一樣,不就是因為飛哥知道什麼事兒應該怎麼做麼?
飛哥成功修煉出了“分魂大法”,他能讓自己的身體在這兒看電視裡瑣碎無聊的新聞節目,同時讓腦子飄在以前看過的小電影上……飛哥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記憶力原來這麼好,所以說環境真的能夠改造人。嗯!他一定可以在這裡改造得好好的。
“死者馬某飛,男,35歲,Y省K市M縣人……”電視裡千篇一律嗡嗡嗡嗡的播音腔還在絮絮叨叨個不停。大廳裡突然發出一聲巨大的重物倒地聲。衆人回頭看去,馬程飛的小凳子側倒在地上,他呆愣愣地跌在地上,雙眼通紅。
馬程飛被緊急帶到禁閉室。将他帶到禁閉室不是因為他犯了錯,是因為他突然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情緒崩潰。他全程激烈地扭動,嚎叫,悲痛萬分。為了防止他傷害到自己,也為了避免影響到别的犯人,不得已隻能将他先隔離到禁閉室,等冷靜下來後再做下一步的溝通教育。
馬程飛從小和哥哥一起相依為命。他們的爹媽很早就不知所蹤,誰也說不清到底是外地打工遭遇了什麼意外,還是誰比誰先見異思遷抛棄了家庭,反正哥倆很小的時候就再沒見過父母。哥倆被學校老師強拉着在學校混了九年,勉強算是完成了教育,就換到社會上混了。
在社會上當然不好混,兄弟倆沒少挨社會的毒打。
馬程飛的個性有些天馬行空愛自由,放古代那就是勇闖天涯的獨行俠。他不愛費腦子組建和管理團隊,也不高興天天盤算着怎麼掙大錢,他就是個沒什麼上進心的廢物點心。
他馬程飛扶不起來,自然也有大哥馬鵬飛責任心爆棚的原因。馬鵬飛被社會打磨更早兩年,他那兩年是徹徹底底的一人扛,所以他發誓不會讓弟弟再嘗一遍這種苦,馬程飛也就好過許多。馬程飛也很清楚自己的歲月靜好全憑哥哥負重前行,哥倆感情甚笃。
而就在馬程飛還想着,安心蹲幾年,出去還去做哥哥家的米蟲時,哥哥的死訊以這種冷酷的方式傳來,馬程飛徹底破防。他的天塌了。
被架着帶進禁閉室,也沒能讓馬程飛冷靜下來,他繼續發瘋,嘶吼、痛哭,試圖摔東西和撞牆,但發現在禁閉室想要自殘是不可能的。發洩不出來就更瘋……最後他是把自己直接累暈過去,才安靜了下來。
看守所的管教們大多很有經驗,對他很關注,但也不敢在還不清楚原因的情況下,輕易去打擾他。暫時先隻能保持密切關注,随時做好“攻心”的準備。
馬程飛暈過之後長長地睡了一覺,然後醒來也不鬧了,躺在地上沒動,仿佛被抽走了靈魂。管教試着去跟他談,毫無反應。
飯也不吃,覺也不睡,就這麼熬到了第三天早上,管教走過來對他說:“那是你哥對吧?你就這麼去見他?有意義?”
好歹是号中了他的脈,馬程飛眼珠子動了動。
之後的半天,管教們又讓他自己思考去了。有些事終歸要靠自己想清楚。好在,馬程飛腦子不複雜,走直線,想通得挺快。
“我要見政府,我要見領導。我要交代問題。”他說。
“沒問題。前提是,在領導來之前,你把這碗粥喝了。”資深的老管教趁機給他騙下去一頓飯。
老王和陳登趕到看守所,給馬程飛做筆錄。
這份口供是之前他咬死不肯交代的。大緻内容就是鼠爺提到過的,馬程飛行動之前,從哥哥馬鵬飛處獲得過一些關于目标人物的一手信息,但鼠爺不知道又是誰把這些信息給了馬鵬飛。現在,馬程飛主動交代了出來。
“我哥告訴我,是老謝給他提供的這些信息。”馬程飛吃過了粥,也洗漱了一番,除了臉色還有些白,眼窩塌了點,别的狀況都還好。“這個老謝,我了解不多,之前聽說好像也是有頭有臉有身份的人。我不認識,也沒多關注,隻從我哥那兒聽過兩嘴,知道他是‘吳先生’的人,可以說是‘吳先生’的大管家。平日裡,有什麼事情,都是他替‘吳先生’出面。我哥因為想投靠‘吳先生’,獲得‘吳先生’那邊的支持,這兩年沒少孝敬老謝。”
“你之前為什麼不說?”陳登問。
“‘吳先生’這兩年在道上,暗中發展的勢力很大,他們做事情的風格……聽說挺狠的。”馬程飛用雙手捧了水杯喝了一口,“我這就是個盜竊案,還是未遂。又不是殺人放火,進來就不用出去了。我進來蹲大獄,回頭沒幾年又要出去的。我這會兒要是圖個嘴爽,到時候,都是要還的。而且……”馬程飛垂眼看着水杯,有些哽咽,“我哥一個人在外面,不容易,我不想拖累他。”
陳登偷偷望了一眼師父。他們接到看守所的消息,就第一時間趕來,來的路上,老王就說,多半是馬程飛想為自己哥哥做點什麼。師父就是師父!
“那現在為什麼又想起來說了?”
馬程飛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顫抖着收緊。“我哥怎麼死的?”
陳登記着筆錄,眼皮都沒擡一下,冷酷地說:“回答問題。”
“我想知道我哥到底怎麼死的!”馬程飛盯着面前兩個警察,語氣很強硬,“你們告訴我我哥怎麼死的,我就告訴你們我知道的。”
“你知道的不一定是我們想知道的。是你自己說要見我們,要交代問題,那就好好交代。”陳登語氣更強硬。
馬程飛頓了頓,眼神更見凄厲,他還想再堅持一下。“……會是你們想知道的……求求你們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