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離H市中心還有大約不到一小時車程,開車的鷹鈎鼻突然吸了吸鼻子,對副駕上的龅牙說:“你是多久沒洗澡了!怎麼一股子尿騷味!”
龅牙遭逢無妄之災,怼回去道:“你才騷!”說完兩人都是一頓,反應過來。龅牙來到後座一看,羅譽身下正淌着一灘水漬。
龅牙頓時心頭火起,這崽子能不能給他死!把他賣了的錢都不夠這趟的精神損失費!他沖上去揚起手又想揍人,看見羅譽臉上的鼻血,猶豫了一下又把手放下了。龅牙不是心疼羅譽,而是再打可能真要出事,那就純純賠錢貨了。
鷹鈎鼻把車停在路邊。
龅牙暴虐地拽着羅譽的衣領子,将他拉下車。好在他們還在郊區,這邊僻靜荒涼,人車都少,這一段還沒有裝什麼攝像監控,龅牙連拖帶拉地把羅譽拽到路邊的小樹林裡,扔在地上。實在氣不過,龅牙還是用腳尖狠狠往羅譽的肋下踹了兩腳,看羅譽瞬間蜷縮成一隻蝦米,這才順了點氣。
鷹鈎鼻也下了車,走過來,點了支煙。嫌棄地用手背揉了揉鼻子後,埋怨龅牙:“你說你也是,你把他嘴都堵上了,他就算想說什麼也吭不了聲啊!”
龅牙怒回:“不堵嘴?不堵嘴剛剛在收費站你能過?”
鷹鈎鼻無奈,擺擺手不想跟龅牙吵架。“車裡現在太臭了,得散散味兒,我去打掃車裡,你把他收拾幹淨。”說着猛吸幾口扔掉煙頭,轉身回車裡。
龅牙回頭惡狠狠盯着羅譽,氣得臉都歪了,可也沒有别的辦法。
這片小樹林的另一邊就是一條小河,是青珈河的一條上遊支流。龅牙一邊犯着惡心,一邊将羅譽拖到河邊,找了處水淺的地方,将他一腳踹進水中。
羅譽的手腳還被捆着,瞬間就沉下去了。龅牙才反應過來,趕緊伸手薅住羅譽的頭發提出水面。羅譽癱倒在河沿上咳咳嗆水,可嘴裡一大團破布又嗆不出來,意識更不清楚了。龅牙憤憤地伸手把破布摳出來,羅譽的臉色才見好轉。龅牙見他虛弱,也就沒了太多戒心。
羅譽緩了口氣,費力地小聲對他說:“别殺我,我聽話。”
龅牙上來湊近了點才聽清羅譽在說什麼。他看着差點淹死之後終于學會服軟的小崽子,之前的火氣也消了大半,他挺替羅譽感到不值的,搖了搖頭後上來把羅譽腳踝上的繩子解了。一邊解,一邊絮叨:“你說說你,早知道聽話,何必受那麼多罪?之前挨那麼多打,挨那麼多餓,最後還不是要乖乖承認錯誤!你還真能不要命了啊……你既然聽話,我給你把腿上繩子解了,你别想再跑啊!再跑我真抽死你……”
話沒說完,就聽羅譽又輕聲說:“我沒尿完呢……”
龅牙一聽血壓又噌噌上來了。“你個小兔崽子怎麼不早說!你沒尿完怎麼不早說!現在還尿呢?啊?你怎麼那麼多尿啊!惡不惡心啊你!”龅牙跟裝了彈簧一樣彈到一邊,他隻覺得自己剛解繩子的時候一定在羅譽濕哒哒的褲子上沾了很多童子尿,整個人都很不好,他得好好洗洗!
羅譽雙手還被綁在背後,躺在地上起不來,蛄蛹了兩下,說:“你行行好,給我手也解了吧,我這樣沒法脫褲子。”
龅牙瞬間又戒備上了,“你當我傻呀!給你解開腳了又要解開手,解開讓你跑是吧!”
羅譽弱弱地說:“你不放心就把我手綁前邊呗,至少讓我能自己尿。”
龅牙頓住,也是哦。
“一會兒我也能自己洗……”羅譽繼續說。
龅牙還是有些猶豫,可他也确實不想給這小兔崽子洗澡。
“我都這樣了,哪兒還有力氣跑?我好手好腳的時候都沒跑成過……”羅譽說到最後,肉眼可見的沮喪。
到這兒,龅牙已經被說服了。你還别說,羅譽說的很有道理。他一個小孩子,本來就跑不過成年人,之前沒受傷的時候都沒跑成功,這會兒都折騰半死了,要是這都能跑掉,龅牙覺得也怪不了别人了。
龅牙在河邊洗了洗手,随意地甩掉手上的水珠子,往羅譽的身邊挪了兩步,伸手把羅譽翻過來趴在地上,解開了他手腕上的繩子。
那繩子深深地勒在羅譽的手腕上,一路上不斷地摩擦,早已将羅譽的手腕磨破了皮,血黏在繩子上,繩子被扯開時重新撕開了傷口。也是因為被綁住的時間太長了,羅譽的兩肩一時間還僵着無法活動。龅牙可不管這些,一扯開繩子就扳着他翻過來,揪住他兩個手腕,想要再次将他捆起。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虛弱無力的羅譽突然睜開眼睛,伸直十指猛地往龅牙眼睛上戳去。
龅牙驟然遇襲沒反應過來,眉眼處被戳得疼痛難忍,下意識往後躲閃,滾倒在地,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羅譽一秒都沒有猶豫,掙紮着爬到河邊,滑入河底。
鷹鈎鼻聽到叫聲趕來,早已不見羅譽的蹤影。
河水不算很湍急,但對于一個被長時間虐待,滿身是傷又餓了兩天的孩子來說,是九死一生的存在。羅譽的選擇正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羅譽不算會遊泳,他隻是在之前的暑假中,跟父親剛學了在水下憋氣和水上靜漂。
剛下水那會兒,他知道憑借自己現在的身體條件根本不可能靠劃水來擺脫兩個身強力壯的人販子,他們一定比他遊得快。于是他選擇憋氣,貼着河底順着水流往下遊移動,不在水面上冒頭,避免被岸上的人發現,等到實在憋不住氣了再上浮到水面換氣,然後再沉入水下。
河底碎石嶙峋,羅譽又被擦傷了幾處,但新鮮的疼痛讓他更清醒了幾分。
換過幾次氣,兩岸的景象已經大變。羅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隻感覺河水似乎急了幾分,好在河道還挺寬,并無突出的石塊。他的體力已經耗盡,幾近虛脫,隻能不再潛水,改在水面靜漂。
全身放松之後,羅譽很快陷入昏迷,意識沉沉。
河水帶着他去往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