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節體育課上,老師讓他們這些選乒乓球的兩兩一組練習。在小學時,姜複慈讨厭自由組隊,因為這意味着她會被丢下,但阮兆玉一個眼神過來,姜複慈就知道現在無需擔心這個了,唯一憂心的是……
“沒事,我去撿!”
“你先練着,我去撿!”
“不然我們……試試墊球?練練球感,我實在……撿不動了。”
“……”
久違的,姜複慈心裡浮現微妙的愧疚。在乒乓球上,阮兆玉以前的基礎不是說着玩的,雖然荒廢了很多年,但如今一上手,還是要比第一次拿球拍的姜複慈純熟多了,不僅一直指導糾正她的手勢,還在發現兩人對練無望後,開始單方面喂球,可惜十發十不中,阮兆玉也有些洩氣。
姜複慈站在一邊,十分想笑,因為雖然她自己無所謂,但是看阮兆玉挫敗的樣子無端覺得很可愛。這種心态來自于一種她自己都奇怪的自信:自信姜複慈什麼都能學會,所以乒乓球當然不會例外,盡管這種認知毫無來由,甚至頗有自大的意味。
……好吧,學會之前,過程當然也要坎坷一些。
體育館是公共空間,一樓一圈是幾十張乒乓球桌,二樓是羽毛球館,籃球和足球都不在這兒,他們在操場上上課。
姜複慈能認出的熟人不多,但能一眼看見體育老師背着手,旁邊是鄭郁盈和烏葭荑。她們兩個正在對練,這詞并不準确,因為鄭郁盈攻勢淩厲,就算姜複慈對此一無所知也能看懂鄭郁盈揮拍時的力道極大和騰挪移動的靈活,對面的烏葭荑亦不落下風。
乒乓球來來回回十幾次,到最後,球飛了,是烏葭荑沒壓住。鄭郁盈直起身,嘴角挂着一點笑,垂着眼睛在球桌上豎球拍,一點兒也沒有她平時那種得寸進尺的驕傲勁兒。
體育老師連聲叫好,誇鄭郁盈水平高,當然烏葭荑也不差。
不知為何,姜複慈更想笑了,但這是一種自嘲的笑。腦子裡不知為何,冒出一句罵人話:你不能因為腦袋和椰子長得像,就聽任腦袋裡裝滿了水。
這句話實在是太有靈感了。然而舉目四顧,她卻找不到可以分享的人。
不過,世事畢竟不可能完滿。所以當鄭郁盈得了老師的準許,四處閑逛,不出所料地被她們這裡格外的兵荒馬亂吸引,抱臂大聲嘲笑後,姜複慈依然保持了禮貌的微笑。
鄭郁盈笑夠了,自己拿出一張拍子,讓阮兆玉讓開,要親自教姜複慈。
姜複慈:什麼玩意兒?你也配教老子?
鄭郁盈卻已經站到她這一側開講了。她獨斷專行地掐滅了姜複慈反抗的微弱意志,一手攏着乒乓球,伏低身體,另一隻手示範動作。在體育館昏暗的燈光下,她右手手腕上纏着的紅色護腕顯得尤其鮮豔。
“握拍像掰手腕,擊球像打蒼蠅——食指,扣住這裡,除非你想過幾天就貼着膏藥打球。”
“就你?老師教反手你就想打反手啦,沒聽說過跑之前得先會走嗎?”
“身體放低,低!再低!你是僵屍嗎?還有你的步伐,你不要像棵樹一樣生根了,步伐懂不懂?”
“說多少遍了。手怎麼還跟雞爪子一樣。”
姜複慈一邊試着去接住每一個球,還分神暗戳戳地想,雞爪子這個比喻十足特色,肯定是鄭郁盈從她老師那裡學來的,而且一定是先用來罵鄭郁盈當年的。
“那是什麼姿勢?你炒菜呢,這是球桌不是竈台!”
這話不知戳中了什麼笑點,姜複慈猛地笑出聲來,餘光裡看見一直關注着她的阮兆玉面露驚恐之色,那笑更加止不住,一直笑到了桌子底下,連說句話的功夫也沒有。
鄭郁盈:“……?”
阮兆玉:“……莫非你點中了她的笑穴?”
鄭郁盈:“……”
姜複慈:“哈哈哈哈哈……”
平心而論,除卻毒舌以外,鄭老師是一個技術很好、也很懂教課的老師。尤其此人發球技術精湛,落點意識極好。小白球對她可謂言聽計從,力度、旋轉、角度都被控制得爐火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