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星升,稀稀疏疏走來一小隊人,原來是押送欽犯的囚車隊伍。
忽的狂風大作、星月無光,聲勢浩蕩地劃來一紫一青兩顆“流星”。衆人無不稱奇,尚不及反應,紫氣青光已豁然逼近!
怪風異光倏然而至,囚車和前方的五位護衛已被席卷至天際,再無影蹤。
被帶走的五人隻覺天旋地轉、日夜颠倒,落地前皆已昏迷。
群峰錯落有緻,銀漢别樣燦爛,連山間缭繞的雲霧也像披上了星輝。雲端之上,似有一人伫立,單手一揮,降下一道金言。
最先回轉神思的是那囚犯老者,他緩慢起身卻毫無禁锢,原來枷鎖早已不知所蹤。他環視一番,方意識到自己身處一山之巅,長呼一口氣,倍感舒暢。又見幾名護衛仍不省人事,便欲上前察看,起步間竟是體輕腳利,不似從前身重氣虛。疑惑間,老者才發覺此時神清目明更甚年少時刻。
詫異正濃時,一卷玉劄蓦地落在手裡,他攤開一看,上面正浮着幾列泛着金光的字,那些字非墨非刻,竟是飄在玉劄之上,好似空中之魚。
“啊!”老者大驚,欲丢掉這駭人事物卻是不能,當中内容更被深深刻入腦海:
也曾扶搖青雲,仙蹤萬古,神迹千秋;今朝飄落凡塵,書劍是非,成敗恩仇。
三百年後……
鲸音怒吼,雲海翻騰。一頭巨鲸沖天而起,穿梭于浮雲之上;又倏爾下移,遊蕩在山川險阻之中。
忽聞仙音無邪——
“雪浪,不可調皮。”
駕馭巨鲸的乃是位紫袍道者,他凝神阖眸,手持銀蓮拂塵,端坐于鲸背之上。
這位道者外罩一件銀色紗衣,隐隐可見梅花繡樣,一身深紫衣袍黯淡到逼近玄色,襯得浪濤銀紋如同翻躍在夜下大海之間。他所戴頭冠并不十分華貴,用一根紫檀梅花簪固定青絲。容相雖有赤子之真,隻是神色淡然,叫人莫可逼視。
随着一聲清脆的口号聲,巨鲸再度上遊至天際,優哉遊哉、緩緩前行。
“師、兄——”
身後忽得冒出一個人影兒,道者也不驚不動,“早知你藏在鲸尾那兒,不讓雪浪将你甩下去,你反要恩将仇報。”道者緩緩睜開雙眼,語氣淡淡,“渙塵,我說你膽大妄為可有錯?”
那頑皮小子索性移走至紫衣道者身旁,也像模像樣地盤腿而坐,一邊整理衣擺,一邊咀嚼着巨鲸的名字,他忽然道:“師兄,為何師父既無俗名、也無道号呢?”
道者微微搖頭,“你跟着師父的年歲更久,你亦不知的事,我怎會有答案?”
渙塵好似大有沮喪之意,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何必打趣應某人?論智慧、論修為,皓無一可與遠羨匹敵。放眼整個靈墟,饒是三宮十二殿,也尋不得如斯佼佼者。”
“休要故作姿态。你攏共識得幾位道者?不過歸夜洞數個而已。至于三宮十二殿,你又何曾去過?不過前日聽五師兄提起過罷了。”
渙塵吐舌作怪,“噫,半炷香前還經過了呢!恐怕上清界也不過如此吧。”遠羨稍作沉思,道:“上清界不過是仙家傳說,終究是未曾證實的存在,不可與之作比。”
“不是說曾有仙者渡過天劫、飛升為神登往上清?”渙塵聲音漸小。遠羨循聲望去,隻見他走到前方,趴在鲸眼後說着什麼。“好雪浪,多謝你讓我看了好多新鮮去處,我一定、啊!”他突然頭痛欲裂,幾番壓抑無果,忽然眼神一變,縱身跳下巨鲸!
遠羨亦是一驚,心下轉瞬萬千考量,卻未追去,暗道穩穩落地後施法定位尋他亦是不遲,于是穩住雪浪、繼續朝南飛去。
半空中的渙塵神色堅定、沉穩非常,他拈訣穿越雲層、直直下墜。
雲霧之下,一條不寬不窄的河正蜿蜒流淌。這水波竟讓人熟悉,河邊身影卻讓人陌生。失落爬上眉梢,渙塵撤了仙法,任由身軀倒墜入凡間。
砰——
浪濤颠簸、水花四濺。岸邊一女子猛然回首,稍作平息,欲一探究竟。她輕聲念咒,随後足尖微微離地,腳下沙塵旋飛繞轉,逐漸聚成圓球形狀,待完全成型時,沙子一瞬全數抖落,隻餘一層水霧薄膜或隐或現。
她潛下去時,心裡不由得納罕:大祭祀隻言客星入主,未曾測出是人是物。看着倒像人,這般摔下來,可還有完身?
此女出自北域枕夢元氏。一族所在遠離紛嚣、不染是非。她在外遊曆時取了個诨名“方寶鏡”,在江湖上雖是名不見經傳,倒也自得其樂。平日多在枕夢先人開辟的水道白渠邊上修習嬉戲。
“不知這白渠底處是何光景,傳言水底封着令人聞風喪膽的兇獸,大家都頗為忌諱,到底不知真假。”她稍感膽怯,卻加快速度,越潛越深了。
眼見光線漸暗,寶鏡便指做拈花狀,驅動水球放出粼粼波光,照出半丈距離的光亮。不消半炷香的時間,在那兒至底至暗處,寶鏡忽見一微小物什放出些許白光,便趕過去一看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