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張逢樹含蓄地應了一聲,想走,但又沒有付諸行動,似乎拿不定主意在猶豫要不要走。
風洄雪猜到大人們吃完還要留下來和大姨媽聊聊近況,順便增進一下感情。
外公外婆還活着的時候,習氏三天兩頭往娘家跑,每次一待就是半天,和父母哥嫂們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而被帶去外公外婆家的風洄雪不耐煩聽大人們的閑談,往往這個時候她就很痛苦,甚至想自己肚子回家也好過在那裡幹坐着什麼都不幹。因此小時候風洄雪很讨厭跟習氏一起回娘家。
今天看來大概也别想早點回家了,那麼這一大段空餘時間她該如何打發呢?
風洄雪看了一眼還留在原地的三表哥,她說:“三哥,我母親可能還不那麼快回去,你作為主人家,這期間就招待我一下吧。”
張逢樹表情有些窘迫:“我要怎麼招待你?”
“嗯……”風洄雪想了想,說:“帶我走走看看,或者做點别的打發一下時間也可,總之,我對你家也不熟,暫時無處可去。”
張逢樹猶豫了一下道:“那,我帶你去後院劈柴,你看這樣行嗎?”
什麼什麼?風洄雪歪頭,她懷疑自己聽錯了,确認道:“劈柴?”
“對。”張逢樹解釋道:“我不會讓你動手的,你在旁邊坐着就行,隻是我今天還有柴沒有劈完,除了這個,我沒有别的時間招待你。”
“啊?”風洄雪疑惑:“你家裡不是有仆人嗎?怎麼會需要你這個主人家親自劈柴呢?”
張逢樹沉默,對真正的原因閉口不答。
風洄雪想到他家明明很富裕,卻在大喜之日穿着舊衣和脆皮的布鞋,還有明表哥鳳表姐對他明顯排斥到厭惡的态度,于是她也明白了些什麼,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在自己家也處境尴尬。
風洄雪同意:“行,那走吧,你帶路。”
張逢樹點頭引路。
不多會,張逢樹把人帶到安靜無人的後院,後院黛瓦白牆外是遠山。
平城大概地處南北交界處,冬季下雪的日子短暫,自然植被一半是溫帶落葉闊葉林,一半是亞熱帶常綠闊葉林,兩種植被摻雜生長。
這時節,落葉樹種黃遍,葉子已經掉了一半,枝桠有些光秃,而四季常青樹仍然很茂密,山林裡的樹木青黃相間,相映成趣。古風古色的院牆搭配着自然美景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美不勝收,很有意境。
風洄雪一看就喜歡上了這裡的景色。
張逢樹拿來一張小凳子放到風洄雪腳下,示意她坐。
風洄雪說了聲謝謝就坐下了。
張逢樹熟門熟路在堆成山的木頭前坐下,他挽起袖子開始劈柴,動作看似慢悠悠,其實很有條理,仿佛做過千百遍,掌握了獨到的技巧,精準劈開,放到一邊,然後再重複。
張逢樹臉雖白,手臂上的肌肉卻結實,骨節粗大,手指粗糙,明顯是經常幹慣了活的手。
屋檐下靠牆有一面碼的整整齊齊的木柴,看起來很壯觀,不是短時間内能劈出來的,須得日積月累才行,而且那些劈好的木材擺放整齊長短一緻,讓強迫症患者看了非常舒适。
從這一面劈好的柴不難看出,這個表哥是個耐心且細緻的人。
風洄雪在劈柴聲中欣賞美景,陽光曬的人暖融融的,很舒服,不知不覺就有些昏昏欲睡。
沒多久,她就撐着下巴睡着了。
張逢樹停下手裡的動作,看了看她的睡顔,接着起身離開,沒多久就拿着一件昨日洗幹淨在戶外晾曬過的外衣回來,他輕手輕腳把外衣披在表妹肩膀上。
劈柴聲再次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等風洄雪再次恢複意識時,發現已經沒了規律性的劈柴聲,她擡頭看去,劈柴的位置已經沒有人,她環顧四周一圈,也還是沒有找到熟悉的身影,那面碼的整整齊齊的柴火倒是增添了不少木柴。
此時夕陽西下,太陽已經快要下山了。
風洄雪突然有些慌,她連忙站起來,肩膀上有東西掉下地,她低頭一看,原來是一件深色冬外衣。
風洄雪明白了這件外衣的用意,怪不得她睡到一半的時候感覺很冷,沒多久又不覺得冷了。
隻是這衣服不是她本人的,那會是誰的呢?
風洄雪把衣服撿起來抖掉灰塵,這衣服寬大,版型明顯是男性衣物,顔色洗的微微發白,布料陳舊,有些年頭了,不過尚且完好無損,沒有縫補過的痕迹。
它讓風洄雪聯想到姨母家與她同樣處境艱難的三表哥,顯然,這衣服是誰的不言而喻。
明白了衣服的來處與主人的用意,風洄雪心裡一暖,已經很久沒有人真正關心過她了,以緻于她睡着時被人披一件外衣她就感動不已。
張逢樹這時從廚房裡出來,他手上端着一碗清水:“你渴嗎?要不要喝水?”
“不喝了,我得去找我父母和弟弟,我怕他們萬一不等我就回去了。”風洄雪神情焦急要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對張逢樹說:“對了,這衣服是你的嗎?”
“是我的。”張逢樹放下水碗,風洄雪把衣服還給他,并語速加快道:“謝謝你的外套,我要走了,再見。”
風洄雪說完就急匆匆往來時的路走。
張逢樹沉默站在原地目送她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