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盛街區街道辦一向主打的是“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的原則,由于主要面向群衆為大爺大媽,所以工作人員的脾氣一向很好,甚至口才了得。
比如此刻,趙杜站在窗口前,一手拿着保溫杯,一手抓着幾張票據,試圖給面前的年輕人講道理:“你爺爺的基本信息填寫不準确,咱沒法申請這張卡,能明白嗎?”
面前的少年一臉稚氣,唯獨表情冷淡,甚至是不耐煩:“說過多少回了,我們家情況特殊,信息隻能填寫這麼多,剩下的也沒多重要,可有可無不行嗎?”
趙杜苦着一張臉,轉頭看到大門進來個人,一下子放松了神情,頓時感覺自己被解救了。
他回頭攬着那少年肩膀,将票據交給他:“這樣,走廊盡頭左轉辦公室,先蓋了章我們再處理别的成不?”
打發走那少年,趙杜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迎上進門那人:“爺,又來這麼早?昨個沒睡好?”
秦硯一摘墨鏡,露出一圈堪比熊貓的黑眼圈,趙杜剛喝進去那口差點吐出來,一個眼睛兩個大:“……你一晚上沒睡?”
秦硯煩躁揉了揉頭,一屁股坐在前台:“昨天說的那個高人,見見?”
趙杜掏出手機,一邊發消息一邊忍不住看他:“見!那必須得見,但你這啥情況?”
想起昨天秦硯就一肚子火,原先隻在夢裡看見的人影居然出現在面前,一時間他都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真顯靈了。
大概說完,趙杜驚魂未定,又端起保溫杯嘬了一口:“得了,下午把人兒叫來看看吧,你這幾天沒休息好了,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勸起人來他是一套一套,秦硯重新戴上墨鏡,盯着他手裡的杯子:“大早上的喝茶?嫌覺多給我睡。”
趙杜擡手,保溫杯口一伸對着秦硯:“豆汁兒,啥茶,趙小爺我還沒到喝茶的年紀呢。”
一股味兒直沖天靈蓋,秦硯愣是被那味兒沖到清醒:“豆汁兒放保溫杯裡,你真是個神人。”
對方沒接話,秦硯一回神,看到趙杜身邊站了個冷臉少年。
“章蓋完了,什麼時候拿卡?”
那少年個子不高,身影單薄,背上還挂了個書包,能看出他是個學生,但要是單看他神情,倒像是個催債來的。
趙杜招呼人去辦事,那少年站在原地沒動,眼神飛過來看了秦硯一眼,皺皺眉:“你腦海裡記這麼多東西?腦子不會爆炸嗎?”
秦硯面無表情,沒理會他這句沒頭沒腦的話。
熊孩子才是最該爆炸的東西。
見他不理,少年也沒說什麼,書包一甩接過趙杜遞來的卡就走了。
趙杜啧啧稱奇:“有個性不?大爺他孫兒,我以後老了也得有這麼個孫子罩着我才行。”
秦硯起身:“孫子沒有,爺爺在這兒呢,我走了,人來了直接給我打電話。”
對方早就了解他習性,頭也不回:“回見爺爺。”
今天他起得早,不會有人和他搶攤位。
昨天渾渾噩噩回到屋,他幾乎是洗漱完倒頭就想睡,但卻硬生生靠着理智讓他理出點東西來。
松向南魂魄出現有兩個主要原因,第一個原因是清袖,第二個原因是放不下秦硯。
他早就算到秦硯會封燭,甚至可以說在梨山戲院見到秦硯都是他算到的,他出發除魂前可能就知道自己回不來,因此特地給宋子京留信,讓他來找秦硯。
隻不過秦硯想不明白,為什麼松向南知道自己回不來,依舊要去除魂,為什麼他走之前選擇給宋子京留信,而不是留給自己?
三磨兩磨,又走到金吾大街。
這個時間點就很尴尬,既沒有早到大爺大媽出來搶菜,又不足以晚到擺攤出來騙錢的時間,秦硯依舊老樣子,打算轉兩圈回去補覺,等醒了再研究這兩天的事。
手機彈出消息,他掏出來看了一眼,是個名為“。”的人發來的,内容簡短一句話:“道長,一起吃個早飯?”
原本他都快忘了這是哪一出,道長這稱呼出來他這才想起來,昨天晚上和宋子京去吃飯時這人死皮賴臉加上了他聯系方式。
對面窮追不舍:“上次你吃的豆花看着很香,請我吃一份,我也給你帶個好東西。”
“我在爺爺書房裡翻到本書,好像是有關上代師爺的。”
秦硯看到這句話,正要熄屏的手頓住。
關于上代靈瞳子和掌燭人的事,秦硯聽松向南提起過不少,據說是兩人關系不和,針尖對麥芒,但無論怎麼說都缺少考據。
眼下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湧上來,先是松向南死後魂魄現世,再是半月以來怪異夢境,秦硯直覺不對勁。
思索半晌,他才打字敲下:“中午街道辦見,大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