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開口的是苟勝利,他也是在場諸人中黑雲唯一臉熟的面孔:“哎呀,黑雲啊!”他一驚一乍地說,“這都是縣裡的、和省裡裡的專家、領導,還不快過來打招呼啊!”
昆明犬靠着門框,兩手插兜,很防備的模樣,沖裡面的人威懾性地龇牙:“作為犬舍主管卻濫用職權,未經允許就将陌生人帶回我的房間……苟勝利,你真是越來越膽大了啊。”
遭此挑釁,大腹便便的主管居然忍下了,生生憋出一字:
“嘿!”
——“黑雲。”
一個長相斯文的男人走到他的面前,越是近了,黑雲越發覺這人身材高挑,四肢修長,竟是瘦得可怕。他戴一副看上去同樣一折即斷的細邊眼睛,很客氣地與黑雲打招呼:
“初次見面,這就是黑雲同志了吧。我姓費,也是主持‘曼巴’一案的刑警,我想我們能合作愉快。”
黑雲在聽清那兩個字的瞬間,原地平靜下來。他狐疑地打量眼前的穿着齊整的幾位,顯然這姓“費”的是其中領頭的人物,他終于願意纡尊降貴與對方握了握手。
“我是黑雲。”他甕聲甕氣地說,“不管怎樣,能别在我的屋裡說話嗎?我的床邊不是任何人都能呆的地方。”
苟勝利聽不下去,呵他:“知道是領導了,還不放尊重點。”
費績攔他,客套地“害”一聲:“沒事沒事,看見年輕警犬如此有活力,才叫我們欣慰啊。”
其餘人紛紛附和,饒是黑雲如此無禮,也能像眼瞎似的贊他“率性”和“可愛”。黑雲聞言起了好一身雞皮疙瘩。
他之所以容忍這些人,全因為方才聽到了“曼巴案”的線索。這條盤踞于黑暗中毒蟒纏繞兩任訓導員的過去,不論為了越英或餘禮,黑雲都不得不追問下去:
“‘曼巴’的案子,怎麼會找上我?”
費績擺了擺手,隻道:“如你所言,這不是談話的好地方。”他朝旁一點頭,苟勝利便很有眼色地掏出鑰匙,挂在指節上搖晃作響,一邊忙說:“這邊,領導們——請往邊走。”
他将衆人引至自己的辦公室内,相當殷勤地為他們倒水泡茶,可惜這番“服務”并沒有讓領導多施以一個眼神。在他端上最後一隻茶杯的時候,費績客客氣氣地将這位犬舍主管請出了他的辦公室,并吩咐黑雲去鎖上房門。
黑雲正想問:”我做什麼聽你的?”隻聽門鎖處傳來清脆的“咔哒”一聲,苟勝利狗腿至極地将門從外邊反鎖上了。
“那麼,黑雲。”費績再一次看向他,此人打量的視線讓昆明犬十分之不爽。和餘禮不同,那絕非注視同類的眼神。
費績并不打算透露更多,僅僅是簡短地告訴黑雲:“我們希望你能參與這項卧底任務,為了潛入一鬥犬的地下拳場,需要一頭警犬配合工作。”
“所以,”黑雲警惕地盯着他,費績反光的鏡片讓他很不習慣——因此他更想念餘禮望向自己的眼睛。
“……聽上去,你們隻是需要一頭犬。那為什麼是我?”
“沒有為什麼。”費績平常地答複他,“服從命令,是警犬的天職。”
“我的訓導員——餘禮他知情嗎?”
“機要任務,請諒解。”
黑雲說:“因為你們不敢讓他知道。我猜,他一定會反對的。”
費績表面微笑,暗暗給某訓導員的臉上畫了一大大的叉。餘禮對警犬的“過度保護”在全玉蘭的系統内都很出名,畢竟在部分人将警犬作為“消耗品”或“工具”看待的年代,他可是不顧一切替警犬被俘的傻瓜。要動他的犬,費績本該先過餘禮那關。
為了避免類似的麻煩,走特殊流程直接攔截下犬,本也是個好主意。費績的微笑八風不動,禮貌地問:“就你自己的意見呢,黑雲同志?”
“……”
黑雲忽然擡眼,也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來,“我麼?我服從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