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桌上整齊碼着案子相關的幾樣證物,黑雲眼尖看見他從土裡刨出的那柄匕首,不遠是裹好了透明證物袋的背包。
“……嫌疑人的通緝令已經發布。對于現場‘交易’内容的猜測,則有這隻雙肩背包作為證物。我們初步推測是嫌疑人在逃逸前丢棄的,曾被用于裝納現金……”
“一樁交易需要‘錢’和‘貨’。”一位明顯老資曆的刑警說,“哪怕時間有限,還是要做一次全方位的檢查,為了排除某些危險的可能。”
黑雲插話道:“能讓我看看嗎?”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他,饒是黑雲私下裡怎樣作天作地,一時也有點緊張。偏餘禮在旁拍了拍他的大腿,壓低聲音問他:
“剛才沒來得及看嗎?”
黑雲嘟囔:“看過,所以,有我在意的事。”
餘禮便信服了,遠遠向彙報中的同事颔首:“請繼續吧。”而後起身離座,從桌前拿來那份證物袋,随手遞給黑雲。
黑雲被他行雲流水的操作驚呆了,自他們離開警犬基地後,餘禮一次又一次打破他形成的刻闆印象,一如他對自己的評價,餘禮根本不是什麼“規矩”的人物。
他解開證物袋,就要将鼻子塞進去,誰知餘禮卻眼疾手快捂住他的臉,生生擡起他,找人要來一幅口罩。黑雲本想說“沒必要”,誰知餘禮的眼神卻炯炯地盯着他,仿佛這是件格外嚴重的事,黑雲由此想起金陵所告訴他的餘禮的過去——他對警犬的過度保護,或許正是源于曾經一次失察帶來的陰影……
思及此,黑雲乖乖帶好口罩。由于犬類耳朵的特殊構造,他不得不将兩條綁帶系于腦後,過緊的口罩勒得他十分不适,但他忍耐着閉上眼睛。
嗅聞之中,熟悉的化學制品隐隐浮現在腦海,帶着他百般練習過的标志性氣味。可他将證物從内至外都翻遍了,也沒能見到一顆熟悉的晶體顆粒。黑雲覺得越發迷惑,直到他感覺餘禮也湊到他邊上來,伸手接過那隻背包。
“看你表情,是有什麼發現?”
黑雲想了想,将話都覆在他耳邊說了,餘禮的表情逐漸凝重,将那包直接從黑雲手中收走了,忽的站起來:“抱歉,打斷一下。”他朗聲發言道,“我們的警犬發現了一條新線索,我認為這很重要。”
他繞過諸位與會者,在會議桌的最前停下腳步,黑雲見他與發言之人交談二句,主動站在話筒前。餘禮舉起手中的包,朝下方微一勾唇。黑雲意識到他在看自己,頓時感覺束手束腳起來,可餘禮正用鼓勵的眼神望向他,黑雲不得不颠颠地跟到台前去,躬着脖子說:
“是、是的……我确定裡面有‘冰.毒’的氣味。”
這一敏.感的詞語跳動在場所有警察的神經,為首的專案組長更是“呼呼”地喘了數口氣,總算順出話來:“技偵,技偵呢?還不把這包拿下去檢查?”
“我想沒有這個必要。”餘禮平靜地說。他又揮了揮手,将黑雲趕回自己的位置上,确定他處在距“危險品”最遠的位置之一,而後裹上手套,再次拉開證物袋。
“像這樣迷你尺寸的雙肩背,通常不會設計什麼‘暗袋’。”他一邊說一邊扯開拉鍊,将背包從内而外翻過來,敲敲底部的硬皮:“這款小羊皮曾經是女士們中的流行款,我的母親背過幾次,所以我多少記得……真正的厚羊皮不該是這樣的手感,這摸上去更像人造皮革。”
衆人默契地保持靜默,餘禮反應過來,尴尬地咳了一聲:“當然,這些事檢測一下很快就能明了——這隻包的底部應該經過人為的改造。
黑雲瞥見李正陽坐立不安,挪着凳子到他身邊:”你說這餘禮,什麼家境能想不開來做警察?”
黑雲兩隻眼睛盯着上頭,不錯過餘禮一絲一毫吃癟的表情。然而玉蘭基地的警犬顯然對資産水平沒有概念,思索後回答:“大概算是小康吧……”
這時殷實家庭來的小康公子哥已接過剪刀,在技偵虎視眈眈的監督下,沿鋒線剪開了背包的底部,那瞬間明确的化工制品味道熏得黑雲皺眉。
而且,不是普通的化工制品,他捂着鼻子嗆了一下,下一秒就被餘禮聽見,用眼神将他驅趕至窗邊。黑雲掙紮着說出最後一句話:“它們很不純!”他不得不把鼻子伸到窗外去透氣,“有另一種‘東西’混在粉末裡面,幾乎能掩蓋它的味道。”
所以黑雲沒在第一時間識别出來。餘禮幹脆将手裡東西全塞給了技偵,他正忙着将灑在桌上的白.粉一點點掃進證物袋裡,是目前會議室裡最忙的人。所以李正陽很自然地替他接過來,并試圖向餘禮打聽:“令父令母在哪高就……?”
餘禮沒理會他,大步跨到黑雲邊上,扯住他的胳膊将犬往外帶。黑雲身高體壯的,竟被他拉得連連踉跄,這時他才注意到餘禮的臉色難看到可怕。他一聲不吭地把自己丢進副駕裡,一聲不吭地替他固定好安全帶(那力氣大得就像要将黑雲綁死在座位上)。黑雲嘗試坐得舒服些,被餘禮經過後視鏡輕飄飄看了一眼,而後椅背被整個放倒了。
“你可以睡一覺。”餘禮的聲音還是那樣柔和,但黑雲偏聽出幾分山雨欲來的味道。
“你要帶我去哪!”他嚷道,“喂,獨裁者,暴君!”
餘禮的眼底并無一絲笑意:“你接觸了不幹淨的東西,乖,我們去做必要的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