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住不說話了，因為黑雲吻了他。年輕氣盛的幼犬連體溫都高他不少，霸道地擠在懷裡像冬日抱着太陽，他的一雙唇簡直不似淩厲桀骜的刻闆印象，出人意料的柔軟——柔軟，而熾熱，懵懂又焦躁地在他唇上胡亂研磨。

餘禮想扯開他，奈何失敗得很徹底。狼犬的力氣不是普通人輕易抗衡的了的，過往安排在黑雲身上、日複一日的體能和力量訓練果然很有效果，餘禮今天親身體會到了。他秉持成年人的自尊，自覺不該讓黑雲如此冒失地索取，推搡着想要掙脫，卻被肉食性動物抱得更緊。

“黑……唔……”他瀉出幾聲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喘息，餘禮從小到大都沒這樣失态過——但黑雲不覺得他在失态，毋甯說，餘禮罕見得露出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在他的影響下，這一切一切的事實都讓他感到發自内心的滿足。

“餘禮、餘禮……”

他着迷似的吻他，一遍遍念他的名字，像在找一條戲水的“鯉魚”。他今晚滴酒未沾，此刻卻已經過分興奮。大腦在高昂的腎上腺素下驅使着他一點點吻着餘禮，不得章法地舔他的唇，像一條撒嬌的、壓抑本性的兇獸。

餘禮被小狗舔得情亂，但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晚上已經足夠荒唐、出格，太讓他從内而外地疲倦了。他看不懂黑雲如何在毫無回應的吻裡自娛自樂那麼久，但他到底是糾準了時機扯住對方雙耳的軟骨，毫不顧忌是否扯痛他将他拉開。

黑雲踉跄兩步，無辜且茫然地望向他，更讓餘禮感到從心底湧上的氣惱。惡狠狠擦一把下巴，上下打量黑雲，餘禮早忘了他上一次狼狽不堪是什麼時候——從内而外的狼狽，以前不論面對什麼狀況，他至少還能保持冷靜！

在他眼前，黑雲是一團火。永遠熱烈、沖動、富有激情，穩定地燃燒，日複一日灼燒他的神經，炙烤他的心。餘禮滿腹埋怨，卻一句也不能真正宣洩于口。因為他能想到黑雲聽見刺骨的諷刺時露出的受傷表情，被抛棄的小犬已經受過夠多傷了，面對他時，餘禮總是太過心軟。

“餘禮。”他聽見這惱人的小犬鄭重叫他的名字，“現在你知道了，我是認真的。”

你當然是認真的。餘禮用手背擦過下唇，那裡不可忽視地泛着過高的溫度，也許還有些腫。他擡頭看黑雲，看他焦急，又強迫自己耐心似的等待他的回應，一言不發。

過了很久，餘禮才開口說話：“我累了。”

缥缈、吐氣般的聲音，餘禮大約是真的很累。今天半吊子司機在城市公路上來回開了半日，不管精力條還是體力條都近乎見底，黑雲諒解他。

但餘禮扔下這句話，大有一副憑此據逃避所有問題的征兆，自顧自要轉身往房間走。黑雲又想扯住他，這回被早有準備的餘禮揮手躲掉了，意味深長地看了黑雲一眼，加快了腳步。

黑雲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直到餘禮到目的地了，一甩房間門險些夾到他的尾巴。

一回頭，那頭犬甚至讨好地沖他一笑，餘禮這下總算徹底沒脾氣了。

“精力這麼旺盛，明天幹脆多做一組訓練好了。”

“随你安排，餘禮。”黑雲勾唇微笑，大抵是竭力想做出迷人表情，可惜對餘禮而言效果甚微。

他長歎一口氣，敞開門放由黑雲進來，自己則精疲力盡地倒坐在床上。

黑雲頭一回進入餘禮的房間，很遺憾地發現這裡和餘禮在外的形象一樣古闆無趣。書桌上堆滿山一樣的書籍，密密麻麻寫了叫人看了會頭暈的學術标題，書架上倒是比桌子幹淨，擺的東西很少，黑雲一眼就看見那個熟悉的、注意力訓練用的小球，猩紅的球體像一個句号。

“那是金陵常用的東西。”

餘禮順他的目光看到了，便解釋。現在他很需要讓大腦放松一下，便不再遏制那些有所顧慮的話題，“他以前很不聽話，和你一樣。不過，黑雲你可能比那小子還難搞些。”

——至少除黑雲之外的警犬，恐怕每一個敢在半夜強吻他的訓導員的。餘禮掀了掀眼皮，看黑雲臉上陰晴不定地滿是糾結，反而心情變好了些。他聽見黑雲躊躇着，猶豫了一會才敢觸碰這個話題：

“我都聽金陵說了……”

“哦？你聽說多少。”

“你們……”黑雲選擇委婉一點，“有一個任務失敗了——但在我看來，那完全不是你的問題！”

“你得說，不都是我的失誤，這樣說比較嚴謹。”餘禮做作地托腮，撐了會架子，到底還是笑了起來，“這些話我聽過十幾個不同的版本，你倒是第一個把我撇得幹幹淨淨的。”

黑雲看着他，不懂這有什麼可笑：“金陵說你沒受什麼傷，我不相信。餘禮，如果一切真如他講的那樣簡單，你不會自責這麼久。”

……甚至主動申請做我的搭檔。

聞言餘禮停了笑，眯着眼擡頭看他，他的瞳孔中有洞察一切的深邃，笑意未達眼底。黑雲望着他，就像看見一座千斤石壓着的雕像。

“你明明很聰明。”對視良久後，餘禮笑着贊歎，“但有些事我還不能告訴你，黑雲。有些秘密必須爛死在心裡的，這也是一種責任……”

“回去吧，回你的地方去。我明天會給你一個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