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王紅橋背了一長串話,終于放松下來,不用擔心那些重要事項在她肚子裡忘幹淨了。她好容易松下一口氣,聽餘禮這樣問,又幹笑着抓抓頭發,連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了:“這不搜了兩天都沒什麼進展嘛,我們專案組組長就叫把可能性較低的區域也劃進搜查範圍。地毯式搜索,雖然效率比較低,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啦……”
她把手機遞給餘禮,餘禮又将八組的負責區域仔細看了,抿了抿唇。那裡實在偏遠,幾乎是深山中了,并且路少難走,大部分時間都要在林中穿行——最重要的是,嫌疑人出現在這的理論概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擡頭看看黑雲,又看看青澀的王紅橋,頓時心下了然,生出幾分無奈來。
一個沒出過基地的預備警犬、經驗不足的實習女刑警、徒有一時虛譽現在又從頭開始的帶犬警察……這樣的配置,不論是誰,都不會把抓住嫌疑人的希望放在他們身上吧。
指揮處又在催了,餘禮扳過對講機,連說了幾句“八隊收到,已經出發”,算是草草敷衍過去。他擡頭看一眼尾巴亂搖的黑雲,心裡又不免為他尚未開始就已被放棄的初次任務感到遺憾——這種心情着實奇怪,畢竟警校畢業生誰都要經曆從“社會英雄”到“職場螺絲釘”的心裡落差,連他自己都不例外。被放棄的一腔熱忱從來不在少數,隻是當餘禮意識到黑雲也将成為其中之一,看到他如今眼眸中蓬勃的期待時,又莫名感到内疚。
但這不是他能改變的,于是他頗為不忍地側過臉去,隻失落了一瞬,看向黑雲時又像往常那樣露出溫柔的笑,鼓勵他:
“保持注意力,黑雲。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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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
黑雲擡腳看厚底靴上亂七八糟的泥漬,嫌棄地啧了一聲,他被人養得太久了,不論是森林的風聲還是草葉的味道都一丁點引不起他回歸野性的快樂,隻覺得陌生的環境令他煩躁。他們走在林間小路上,說是路,其實就是附近村民幾代人踩踏出的空地,雜草被軋秃了的地方,也就成了路。
淩晨時分,雨露的濕氣落在泥土上,一踩下就是一團漿糊。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毫無欣賞風景的心情,對講機裡不時傳來其他小組報告的吼聲,在灌叢裡驚起幾隻飛鳥。
黑雲走在最前,餘禮落在後頭,看他突然停下來,關心地問他:“累了?”
怎麼可能!黑雲背着他翻個白眼,心道以警犬的體力,背你走三天三夜都沒問題,何況現在剛出發不過半個小時……但他确實有在意的地方,他似乎聽見某人走過泥地的聲音,帶着隐約的硝煙氣息,對方的腳步很小心,走動間沒有壓到任何一根草,但來人行動時衣料摩擦的聲音卻被黑雲敏感地捕捉到了。
他在哪?遠還是近?黑雲對上餘禮的眼睛,對方心有靈犀地關閉了吵鬧的對講機。他看見餘禮張開口,好像還要說什麼話,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黑雲想,有一股沖動在他胸口橫沖直撞,熱血一陣一陣地湧上來,讓他在高水平腎上腺素的作用下變得極度興奮。
黑雲沖了出去。
餘禮甚至來不及叫住他,隻一眨眼他的搭檔就沒了蹤迹。他急急追上去,王紅橋落在後頭,因他們的突然加速跑得直喘。黑雲早就沒影了,手上的鍊接裝置檢測到對象距離過遠,不停傳來滴滴的警報聲,催命似的狂叫不已,餘禮随手把它關了,更發了力地沖向前去。
好在黑雲沒有跑遠,餘禮拐了個彎,很快追上了他。隻是看到黑雲當下的情形,饒是餘禮帶犬的經驗再豐富,此時也不免感到一陣陣頭暈窒息。
——那頭屬于他的狼青昆明犬有一身純黑的皮毛,正面色兇惡地,和另一個穿警服的男人撕扯扭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