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回一個眼神，菲特立馬撲了上來，兩頭犬在食堂狹窄的走道裡拳腳相接，打得是一個天昏地暗，桌椅餐盤紛紛被掀翻，沒一個在原位的，殘羹剩飯灑在地上，此時此刻沒人膽敢上前阻止他們。

——除了巴薩。英勇的“馬裡努阿犬俠”意識到事情被鬧大，不停喊着“你們不要再打了啦”嘗試勸架。但打上頭了的兩犬拳風密集、你來我往，巴薩根本無從插手，隻能保持着蓄勢待發的姿态在周圍尴尬地轉圈，像個BOXING（拳擊）比賽的裁判。

事實上，雖然黑雲在其他訓練成績上不算頂尖，但搏擊課的分數卻向來是穩居第一。菲特一個左勾拳上去，被他腋下一夾帶偏了重心，膝蓋又被黑雲的踢擊得手後一别，整個人“撲通”一聲摔在地上，一張臉整個被黑雲趁勢按在番茄雞蛋的菜湯裡，發出憤憤的怒吼。

“黑雲！！！”菲特怒火中燒。他将身一扭，膝蓋直襲黑雲的太陽穴，卻被黑雲輕而易舉地偏頭躲過。他趁對方疏忽的刹那猛地掙開黑雲的鉗制，一跳起身，就指着黑雲的鼻尖大喊：“你敢忘了越英！你要用一輩子給她贖罪！！”

黑雲冷冷地看着這位跳梁小醜，菲特的臉頰上還有菜湯順着眼角滑下。他甚至無暇顧及自己的形象，狠狠上前一步揪住黑雲的領口：

“你怎麼敢，你怎麼還敢賴在基地裡！想做警犬麼？像你這樣，連自己的訓導員都保護不了的……廢物！小人！懦夫！怎麼還敢待在這裡！”

黑雲被他揪着衣領，面無表情地聽完這段無中生有的怨罵。他不在乎菲特的指責，一點也不，他不覺得越英的失蹤是他的錯誤……這是當然的。隻是偶爾他也會想，如果越英去執勤的那天他不顧一切也要跟去，是否就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所以他沒有反駁菲特的話。等多伯曼平犬結束了他的指控，憤怒地粗喘着死死盯着黑雲的眼睛，黑雲終于打算開口了：

“說完了嗎，嗯？”

昆明犬像是氣笑了，挑釁地向菲特展示他尖銳的虎牙，而後猛一拍開對方抓着領口的手，反客為主地一拳毆了上去。

他周身流露出的瘋狂的野性太過吓人，連巴薩都一時感到陌生，猶豫了一瞬沒去拉住他，就看見黑雲得寸進尺地一拳接一拳打在菲特臉上。菲特在他的壓制下發出痛苦的嘶吼，整張臉被血、淚和午飯的湯汁糊滿，駭人的突發情況一時令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這時，在巴薩眼中，餘禮的到來就像是從天而降的救星，西遊記的如來，彼得帕克眼中的鋼鐵俠！他出現在食堂門口，訓導員的臉在背光的陰影下模糊不清，整個人隻有一個輪廓——但在巴薩的眼中，那就是英雄登場！

“在幹什麼！”

餘禮急步走了進來，高聲喝道。他的嗓音很清冽，一句質問帶着不可置疑的威壓，他走進食堂，掃視一圈周圍的淩亂景象，沒有絲毫猶豫地：

“你，你們，和你。”他就近指了幾頭小犬，“去把他們分開。”

于是黑雲被七手八腳地攔下來，看到餘禮的臉，似乎多少讓他平靜了一些。餘禮看他還在兇神惡煞地盯着菲特，順着那視線看去，可憐的多伯曼平犬臉上青紫相間，好不狼狽。巴薩心虛地抽了兩張紙塞給他——在餘禮面前，菲特也安分多了，隻是一言不發地接過紙巾擦淨臉上的湯汁。

餘禮看一眼黑雲，又看一眼菲特，抿着唇一句話也不說，空氣中彌漫着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巴薩僵僵站在黑雲身前，心想，完了。

如果餘禮因此對黑雲失望透頂，在距離警犬資格考核不到三個月的當下，黑雲毫無意外的碰不上更好的訓導員了……

“好。”最終還是餘禮親自打破了這陣沉默，“誰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話雖如此，他的目光依舊緊緊盯着黑雲，但黑雲是不會服軟的性子，愣是站在原地一句話也不說。

“巴薩。”餘禮保持着原來的姿勢，言語淡淡，“你說，剛才發生什麼了？”

巴薩咽了一口口水，正要開口，黑雲鋒銳的眼神猛地瞟過來，又叫他猶豫了。但他躊躇半晌，依然認為說出實情才是對黑雲公平——趙志雲把他教得很好，巴薩是一條聰明、有大局觀、富有同理心的小犬。

“我們在吃飯。”巴薩說，“菲特突然過來挑釁我們，說黑雲的新訓導員也會早晚離開，就像越英姐姐一樣……什麼的。”他越說越小聲，因為餘禮的臉色越來越嚴肅。

“……但是，是我們先動手的。”巴薩弱弱補充。

“我知道，是黑雲先動手的。”餘禮看向巴薩，眼神驟然變得溫柔，但看回黑雲時，又恢複了那種駭人的威嚴，“你不用替他分責，巴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