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終，月見裡，3-0，交換場地。”

一般來說，雙方交換場地都是各走一邊，但這方面并沒有嚴格的限制，所以當月見裡雪信從底線繞至球網前，又看到切原赤也向他迎面走來的時候，并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

然而當距離足夠近之後，月見裡雪信看清了切原赤也此時的模樣。

黑發少年臉上還帶着追球不及摔倒而留下的細微傷痕，嘴唇微微張着，舌尖探出舔過下唇，一雙眼睛的眼白居然變成了紅色，瞳孔比正常狀态下緊縮一些，此刻正牢牢地盯着月見裡雪信，仿佛黑夜裡隐藏在叢林間的野獸。

……

場外的丸井文太已經不再嚼口香糖了，他有些擔憂地盯着場中的兩人。

“赤也不會對月見裡做什麼吧？看起來有點不妙啊……”

在他旁邊，真田弦一郎眉頭微微皺起。

在衆人緊張的注視中，切原赤也微微傾身，在擦肩而過的一瞬間靠近了月見裡雪信，他的聲音比平時更加緊澀，如同被砂紙打磨過。

“月見裡，現在到我了。”

月見裡雪信耳尖稍微動了一下，然後面不改色地經過狀态異常的切原赤也，走向了自己的半場。

切原赤也站在原地，更加敏銳的五感令他清晰地嗅聞到了月見裡雪信一貫使用的洗滌劑味道。

味道随着月見裡雪信的走過而很快消散，直至再也聞不到，身為裁判的柳蓮二也提醒他的時候，切原赤也才邁開腳步。

他捏着網球，手指比平常發球時更加用力，視野中對面的白發少年正全神貫注地等待着他的發球，他緩緩咧開笑容，開始發球。

球拍揮出網球之後，黃色的小球以一種詭異到無法琢磨的軌迹奔向了對面的月見裡雪信。

月見裡雪信照例在判斷出網球的運動傾向時才移動，可腳步剛剛挪動一下，剛才預判出來的弧線忽然發生了奇怪的變化……不，他根本無法判斷這個球的運動軌迹。

這是不規則的發球。

意識到這件事隻花費了月見裡雪信不到一秒鐘的時間，但對于高速運動的網球來說，這一秒鐘的耽誤就足以令它來到月見裡雪信眼前。

好像要來不及了……

真田弦一郎曾經說過的話此刻回蕩在月見裡雪信耳畔。

——你太傲慢了，你輕視你的對手，也輕視網球。

——你沒有輸給我，你隻是輸給了你自己。

是這樣嗎……他要輸給自己的傲慢了嗎？

不規則運動的網球無法被判斷落點，他接球模式中“看清”這一步浪費的0.5秒，好像要讓他丢掉這個球了。

對面的切原赤也似乎露出了笑容。

不。

月見裡雪信忽然感覺身體裡湧出了充沛而陌生的力量，眼前閃過切原赤也使用過的單腳碎步——這種小碎步能夠提高使用者的起步速度。

他根本不需要再思考，像是呼吸或者喝水一樣，身體輕而易舉地動了起來。

他的單腳碎步動作幾乎與切原赤也一模一樣，在躍起的同時，月見裡雪信快速傾斜身體，在網球落地前的一瞬間，奮力将網球擊打了回去。

這一揮拍，幾乎用盡了月見裡雪信的全部力氣，甚至差點因為用力過大而壓不住網球，好在隻差一點——網球重重地落在切原赤也的半場底線，在球場上砸出了一個小坑。

而身體重心降低太多的月見裡雪信也沒有辦法再穩住身形，甚至都沒有辦法調整姿勢，直接摔倒在地。

膝蓋上有點刺痛，大概是磨破了皮。

“0-15，月見裡領先。”

月見裡雪信站起身低頭看了一下，膝蓋處隻是滲出了一點血絲而已，下場的時候稍微處理一下就行了。

略微動了動腿，确定不影響行動後，月見裡雪信就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重新握緊球拍，準備繼續比賽。

可對面不知何時低下頭的切原赤也的手臂卻在微微顫抖。

越來越多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切原赤也擡起頭，渾身的皮膚在一瞬間變得通紅，黑色亂發也由發根開始快速變白，隻一瞬間，他就變成了紅膚白發的可怕模樣。

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場内外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他們怔愣地盯着大變樣的切原赤也，久久沒有人說話。

“切原前輩像變成了惡魔一樣……”過了一會兒才有一年級生呆愣地自言自語，但四周太安靜了，令他的聲音毫不費力地鑽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裡。

切原赤也也聽到了，他的手指以令人下意識皺眉的方式捏着網球，喉間擠壓着發出哼笑，少年的眼睛紅得像是要滴血，而這雙幾欲滴血的眼睛早已鎖定了對面的月見裡雪信。

“惡魔嗎……我喜歡這個稱呼。”

切原赤也睜着仿佛滿是猩紅的眼睛盯着對面的月見裡雪信看，換邊之後刺眼的陽光傾灑在他身上，紅膚白發的少年看起來像是暴露在熾烈日光下的邪惡生物。

他捏着網球，手腕微微扭動，欲要在擊出網球的瞬間加上旋轉，同樣是指節發球，這一次，效果可是會完全不同的。

——這一次，你還能接住嗎？月見裡。

“等一下。”

月見裡雪信突然喊停了比賽，他擰着眉心，眼睛裡寫滿了不可思議：“我們還不送切原去醫院嗎？”

打球打到眼睛通紅本來就已經很不對勁了，更别提現在直接整個人變顔色了……變顔色了诶！

他們是在打網球，不是在玩變身遊戲！

柳蓮二宣布中止比賽，然後看向場外的真田弦一郎。

真田弦一郎嚴肅颔首，同時掏出手機，叫了救護車。

正在興頭上的惡魔化切原赤也：“……”

等等，這個發展不太對吧？

他試圖将事情扳回正軌：“喂——月見裡，繼續我們的比賽。”

月見裡雪信瞥了他一眼，無奈搖頭：“都什麼時候了，還比賽，真是的……”

笨蛋嗎。

柳蓮二直接從裁判椅上下來了，走上前去，近距離觀察切原赤也現在的狀态。

切原赤也被柳蓮二看得不舒服，本能的危機感甚至突破了惡魔化帶來的兇狠狂躁，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神奇的是，在切原赤也退了一步之後，他的頭發，膚色，乃至眼睛瞬間就恢複正常了。

恢複理智的切原赤也：“……那個，我現在已經沒事了，救護車什麼的就不用了吧？”

而且柳前輩能不能不要再這麼看他了，有點可怕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