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勖,”江甯對這飯桌上的暗流洶湧視若無睹,“你的病如何了?”
“醫生說還有待觀察。”江勖放下筷子,從嬉皮笑臉的狀态轉換為恭敬沉穩。
“都三年了,怎麼還是有待觀察?”江甯淡淡道,“小沐是醫學院的高材生,你可以問問他。”
江勖嘴角向下撇了一瞬:“不必了吧,附院的醫生都是博士呢……”
言下之意是,連附院的醫生都無可奈何,陳沐一個本科生又能看出什麼呢?
“是啊,”宋柯也幫腔道,“都三年了,你這病一點也沒好,實在是太奇怪了。”
“江勖,你老實說,你有好好配合醫生治療麼?”江甯嚴厲的目光掃過去,似乎要看透江勖的每一個腦細胞,在那大腦裡倒騰一通,看看江勖究竟在想什麼。
“我有好好治療啊,”江勖對天發誓道,“我當然想快一點恢複正常。”
他言辭鑿鑿,烏黑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起來真誠極了。
“真的麼?”陳沐站起身,對江甯鞠了一個躬,“江叔叔,我看過江勖的病曆和血檢報告,我覺得江勖的病情,有一些疑點。”
鮮麗的蟹黃在米飯上流淌,白念棠轉頭看向陳沐,問:“什麼疑點?”
“等等,你憑什麼看我的病曆?”江勖捏緊筷子,壓抑怒火。
陳沐瞥了一眼白念棠和江勖,又看向江甯,“我來a大交換前,要做一個關于abo罕見病的課題,信息素成瘾綜合症全國隻有不到一千例,所以在得到了江叔叔的許可後,我就去醫院拿到了江勖的所有的病例報告和檢驗單。”
“光是看江勖的報告單和檢驗單,自然看不出什麼,但是我還看到了白念棠學長的血檢報告——”
陳沐從随身小包裡抽出一份複印件,遞給江甯:“omega性激素指标暴增300倍,即便是在beta二次分化為omega的轉換期,這個數值也高得異常。”
“而與此同時,卡利托胺濃度也顯示高于正常值——卡利托胺是omega自分泌的抑制性激素的成分,一般在omega發情期時應該低于平均值,而不是高于平均值。”
陳沐停頓了一瞬,如願以償看見了白念棠震顫的瞳孔——在陳沐眼裡,那是陰謀即将被揭露的絕望,足以讓他這個勝利者回味好幾天。
“繼續說。”江甯點了點頭。
“真相隻有一個——白念棠學長的突然分化和發情,是因為服用了過量的omega性激素希洛米酮的結果,這種激素有催情的功效,能讓omgega迅速進入發情期,但也會被omega的免疫系統抵抗,導緻分泌過量的抑制激素。”
“而江勖的信息素成瘾綜合症一直沒有治愈,原因也很簡單——他的藥物被調換成了普通的維生素。”
“白念棠學長,”陳沐的聲音裡透着十足十的勢在必得,“江勖說他一直好好吃藥,那麼一定是有人把他的藥調包了,你覺得,誰會做出這種事情呢?”
白念棠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捏着刀叉的骨節發白,沒有接話。
陳沐滿意地笑起來。
他一直都很奇怪——江勖喜歡的明明是他,怎麼不過三年不見,就突然為一個比他們大三歲的omega要死要活。
一開始,他還以為江勖是把白念棠當他的替身——但是在自己被江勖拒絕後,陳沐察覺到了不對勁。
哪有人放着正主不要,反而去要替身的?
他多方打聽,才得知,江勖是患上了信息素成瘾綜合症,這才對白念棠無可自拔。
為了了解江勖的病情,陳沐借着自己和江家的關系和做科研課題的由頭,去找醫生要了江勖的病情檔案。
真相已經呼之欲出。
“所以,你的意思是,”白念棠的眼神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我為了嫁入豪門,故意吃下過量的omega信息素藥物,誘導出發情期并蓄意和江勖發生關系,以此來威脅江勖,之後還把江勖的藥品調包,害江勖久病不愈,不得不和我結婚,是嗎?”
陳沐語氣輕快:“那是你的推測,我可沒這麼說。”
雖然他沒直說,但是話裡話外都是這個意思。
白念棠看向江甯和宋柯:“我沒有做過這些,所有的一切,我都不知情。如果真的是我做的,我一開始就會拿這件事和江家談判,但是你們知道,我并沒有這麼做。”
一開始白念棠不小心和江勖滾了床單,宋柯知道後把江勖暴打一頓,還要給白念棠幾百萬封口費,被白念棠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你也說了信息素成瘾綜合症是罕見病,我怎麼會知道江勖會患上信息素成瘾綜合症?”白念棠面向陳沐,冷聲道,“如果他沒有得這個病,我之後不可能和他扯上關系。我沒有立場那麼做。”
宋柯聽了,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白念棠本來就是江宸的男朋友,他想要搭上江家的船,本來就是闆上釘釘、順理成章的事情,何必繞這麼一個大彎子?
他圖什麼?
陳沐并不知道白念棠原本應該是江勖的嫂子,才如此推斷,但是她不一樣,作為江宸的母親,她很清楚江宸多喜歡白念棠,也很清楚江宸追白念棠有多辛苦。
她并不相信白念棠會做出這些不入流的事。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隻剩下陳沐激動而急促的呼吸聲,傳入衆人的耳畔。
在良久的靜默後,江勖站起身。
“爸爸,媽媽,”江勖看了眼白念棠,那一眼的神情極度複雜,“念棠……我必須和你們坦白。”
“那天的藥是我下的,後來的藥是我丢的,”江勖雙手攥拳,每一個字說得都無比艱難,“所有的一切,和白念棠……沒有任何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