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西裡爾斯的額頭漸漸滲出絲絲冷汗，眉頭緊皺，臉色蒼白，嘴唇微微顫抖，這是在做噩夢了嗎，不，不對，賽赫特清楚地感知到，西裡爾斯身邊缭繞着奇怪的魔力波動，這是一種陌生的力量，不同于賽赫特見過的任何一個惡魔或者異端，倒是和主教的一些神職人員所使用的魔力有些像，但也隻是有些像而已。

“西裡爾斯！”賽赫特抓着男孩的肩膀，輕輕搖動，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但西裡爾斯無動于衷，他的精神深深陷于夢境之中，根本無法給予外界任何回應。

不行，他必須喊醒他。賽赫特見過那樣的人類，由于被異端或者什麼巫師的詛咒，深陷于夢境之中沉睡不醒的人類，他們一輩子都沒能醒過來，最後的結局就是癱瘓在床上，由于器官衰竭，在夢中安靜的死去，他不能讓西裡爾斯也落入這樣的結局。

賽赫特想到了方法，他想，那就用夢境魔法吧，由他進入到西裡爾斯的夢裡，把西裡爾斯解救出來，可是陷入夢魇的人類，與正常狀态下的人類不同，精神狀态極為脆弱，要是貿然進入，稍有不慎，誰知道會産生什麼後果。

死馬當作活馬醫，賽赫特心裡想，隻有這個方法了，他必須這麼做。

他伸出手，五指張開，嘴裡念念有詞，惡魔低語聽起來陰森詭異，像是野獸撕咬獵物的喉管。那是古老的異端的語言，據說起源于地獄，由惡魔該隐帶進人間。

如果此時，賽赫特看向窗外，他會看到，清冷的白玉似的月亮，逐漸被紅色包圍，就像是爬山虎覆蓋着磚牆那樣。

牆上的影子晃動，緊接着，黑色的觸須的玩意從影子裡伸出來，糾纏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個類似門的形狀。

“開啟。”賽赫特發出指令。

正當觸手變成的“門”要開啟的時候，西裡爾斯的身體竟然發出金色的聖光，那聖光爆發出強大的能量，直接把賽赫特的臉燒傷了。

聖光出現的那一刻，觸手們發出尖叫，掙紮着消失在影子裡。

聖光隻出現了一瞬間就消失不見，賽赫特的臉上的表皮被聖光腐蝕，露出猩紅的肌肉紋理，很快，這些傷口愈合了。

他趕緊看向西裡爾斯，盡管這樣，西裡爾斯依舊沒有醒。

“該死的。”賽赫特暗罵一聲，抱着西裡爾斯，運轉空間魔法，瞬息之間，兩人便來到了莉莉絲的房間。

“嘿，你在搞什麼鬼！”莉莉絲此時正捧着一本小說閱讀，賽赫特突然出現，吓得她把書丢到了一邊。

她的目光轉向賽赫特懷中的男孩，頓時明白了賽赫特的意思。

“哦——原來你也有求我的時候。”莉莉絲嘲弄道。

賽赫特輕輕地把男孩放在床上，變出了一塊深藍色的寶石，丢給莉莉絲：“你還想要什麼，盡管提。”

“喔，好吧，好吧，先讓我看看他怎麼樣了。”莉莉絲跪坐在西裡爾斯身邊，打量着說。

*

莉莉絲不是普通的女巫。

賽赫特對她的背景了解得并不多，隻知道她是某位強大的女神的女兒，之所以會流落到貝爾蒙特做一個異端女巫，是因為她在和女神鬧脾氣，一怒之下離家出走，但她們在為了什麼事鬧别扭，賽赫特不得而知。

莉莉絲一眼看出了西裡爾斯身上的奇怪之處，她說：“這是天使的能量。”

“天使？”賽赫特有些吃驚，身為惡魔，他從未見過天使，或者說，神聖戰争之後的一千年的時間裡，天使再也沒有降臨人間。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莉莉絲說出了她最大的疑惑：“他的□□不會把你下面灼傷嗎？”

賽赫特：……

賽赫特眼皮一跳，他可沒想到莉莉絲首先想到的是這個，“那是□□，不是火炭。”賽赫特說。

“好吧，你說得對。”莉莉絲聳聳肩，“你有用夢境魔法嗎？”

“當然。”賽赫特說：“很不幸，我就被那什麼天使的力量灼傷了。”

“就是這樣，你是惡魔，用惡魔的魔法進入他的夢中世界，會被他體内的這股力量抵抗。”莉莉絲說：“我可以試着幫你，但我不知道它會不會也抗拒我，結果會如何，我也并不知曉。”

“行，你覺得應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女巫點點頭，目光再一次看向昏迷不醒的男孩，嘴裡念着未知的語言，這是神族的語言，聽起來如同風吹海浪，海水撲打岩石那樣，沉悶但有力。

“砰——”

窗戶忽然被大力打開，窗框撞擊牆面，數不清的藤蔓，一邊相互糾纏，一邊從窗戶爬進來，圍着窗戶，帶着一股綠葉植物混着泥土的味道，其中夾雜着花朵的芬芳，那些藤蔓圍繞着那扇窗戶，形成了一個植物做成的世界入口，藤蔓上的花苞開放的那一刹那，窗戶上的風景扭曲了一下，又回歸原狀。

賽赫特的目光看向西裡爾斯，松了一口氣，西裡爾斯的身體沒有發出聖光，排斥莉莉絲的力量。

“這個魔法和你使用的魔法不同。”莉莉絲說：“我通過打開了靈魂世界的門，借此引你進入西裡爾斯的夢境世界。”

她的意思是，隻有靈魂才能走進這個入口。

“你确定要這麼做嗎？”莉莉絲說：“沒有肉身的靈魂，比你想象中的更脆弱。”

“當然，我無所畏懼。”

他的目光緊緊盯着那扇靈魂世界的大門，擡起手臂，上前，輕輕伸去，當指尖觸碰到門的那一刻，賽赫特隻覺得身上傳來一陣劇痛，就好像那種扒皮的痛苦，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前面說了，惡魔不是沒有痛覺，但他們通常很能忍，尤其是當遇到危險的時候。還好，這陣劇痛持續的時間不長。

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不在莉莉絲的房間裡，而是另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由無數面鏡子組成，賽赫特低下頭，他的腳下是一面面鏡子，擡起頭，頭頂上又是一面面鏡子，但鏡子與鏡子互不相同，賽赫特目光所到之處，鏡子會出現不同的畫面，相同的是鏡子的畫面的主人公都是西裡爾斯。

賽赫特盯着鏡子觀察了好一會兒，他明白了，這些鏡子都是西裡爾斯的記憶。

一面鏡子引起了賽赫特的注意。

*

那個叫斯科特的壞小子，心眼比馬蜂窩的蜂房還多，竟然還帶着西裡爾斯跑去紅燈區，賽赫特無語至極，同時，他開始思考，是不是真的應該把西裡爾斯放在身邊，他親自管教，但是這很難辦，畢竟按照一千年前主教與惡魔簽訂的協議，惡魔是不能出現在人類聚集區。

十幾年前，光是阿加莎那件事，主教的人沒少找他的茬，阿加莎召喚惡魔，意味着她是異端，然而那些村民都是主教的信徒，卻被召喚出來的惡魔殺死。

惡魔沒有人類的道德心，村民也不是什麼好人，但主教不會因此通融。

正當他思考着，面前的鏡子突然裂了。

到處都是裂痕，賽赫特頭頂的鏡子，以及腳下的鏡子，猩紅的液體從鏡面的裂痕裡流出，散發着金屬的味道。

那是血的味道，賽赫特再熟悉不過了。

“西裡爾斯！”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因為他的闖入，西裡爾斯的身體支撐不下去了嗎？惡魔的眼睛裡終于浮現出驚恐和懊惱，剛剛在莉莉絲的房間的時候，他實在是太沖動了，要是他再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他的懊惱還沒停止，四周的鏡子徹底破碎，強大的引力拉扯着賽赫特的身體，最終，他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他爬起身子，這才發現，自己在一處教堂裡，教堂的中心，西裡爾斯正坐在椅子上，低聲禱告。

突然，教堂的中心，那座乳白色大理石制成的主神的雕塑突然破出一道裂痕，火焰從雕塑中噴出，一個聲音在賽赫特耳邊響起：

“惡魔降臨人間，但正義将會戰勝邪惡。”

他還沒有仔細思考這句話，教堂被火焰吞噬，牆體崩塌，而西裡爾斯，賽赫特早已經找不見他的蹤迹。

地上都是屍體，面目全非，看不出是什麼種族，隻有一個身穿金色铠甲的人和另一個身穿黑色铠甲的人站在戰場之上，面面相觑。

賽赫特沒見過這兩個人，但是能本能地認出他們，金色铠甲的人是範?海辛，黑色铠甲的人是該隐。

範海辛目光突然看向賽赫特，再次說道：“惡魔降臨人間，但正義将會戰勝邪惡。”

而該隐，該隐的血紅色的眼睛，就像那一盤懸挂在天空的血月，幽幽地盯着賽赫特。

賽赫特很少會感到害怕，但這一次，他竟然覺得毛骨悚然。

“賽赫特。”

該隐的聲音在賽赫特耳邊響起。

賽赫特低下頭，隻見一隻血紅色的手，從他的腹部貫穿而出，而他甚至沒覺得任何痛感，隻是眼前的景物逐漸模糊，最後化為黑幕。

賽赫特睜開眼睛。此時，他已經回到了莉莉絲的房間裡，而他的小狗，正坐在床上，擔憂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