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維爾街區

惡魔降臨人間，但正義終将戰勝邪惡。

這句話深深的刻在了西裡爾斯的腦海裡，使他久久不能忘卻。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西裡爾斯的某種開關，也像是一盞燭燈，引導着西裡爾斯去探尋某種發生過的事情，但除了這種主觀的，飄渺的感覺之外，他并無其他頭緒。

他決定用最笨的方法查起。

每天下課後，西裡爾斯便走去貝爾蒙特的城市圖書館，接着坐下來，翻書，直到圖書館閉館為止，他堅持不懈看了兩個月的書籍，終于在一部記錄帕蒂亞帝國的曆史的書籍上找到了這句話。

書籍上是這麼記載的，神聖戰争前夕，尊敬的勇士範?海辛來到士兵面前，鼓足衆人：“惡魔降臨人間，但正義将會戰勝邪惡。”

就這樣？西裡爾斯有些驚訝。他翻完了整整上千頁的書，隻有這一頁出現了這一句話。

不過，他還在書上看到了另一件耐人尋味的事情，書籍上記載，範?海辛在神聖戰争裡，戰勝了惡魔該隐以後就去世了，沒有留下任何後代。

西裡爾斯知道這無疑是假的，這段記載和前面的内容互相矛盾不說，西裡爾斯自己就是的範?海辛家族最後一代後裔，即便範?海辛家族隻剩下他一個人，這也更證實了記載的虛假。

同時，這催生出一個新的問題——為什麼主教那麼想要抹去範?海辛的血脈呢？

真是個好問題，西裡爾斯突然明白，主教的背後一定在隐瞞什麼。可他思來想去，也沒有想出主教背後到底藏着什麼陰謀詭計，阿加莎走的時候他才五歲，所以就算阿加莎對他說過什麼話，他也不記得了，關于範?海辛的事情，西裡爾斯更多的是從學校或者家教瑪麗教授的曆史學，還有賽赫特之口裡聽聞，主要還是前者，賽赫特說的并不多，但那時候西裡爾斯對這些沒有多大的興趣，所以也沒有多問。

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西裡爾斯決定回去休息，看了幾個小時的書，他隻覺得腰酸背痛的，街上很昏暗，時不時有幾個醉鬼走過，西裡爾斯抱着書，快步向租住的房子走去。

“西裡爾斯？”突然一個聲音喊住了他。西裡爾斯文一個機靈，踩到了台階上，書本頓時掉了一地。

“好巧啊，這麼晚了，你在幹什麼呢？”那個聲音繼續說。

西裡爾斯這才看清，聲音的主人是斯科特，他在溫切斯特中學認識的朋友。斯科特幫他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哇哦，你借了《帝國編年史》，這本書可真厚。”

“這是我的課外閱讀。”西裡爾斯說。

“好吧，真抱歉，吓到你了。”斯科特把書遞給西裡爾斯。

“如你所見，我去圖書館借書。”西裡爾斯說：“倒是你，這麼晚了，你在外面幹什麼呢，不會是背着你爸偷偷跑出來的吧？”

“嘶……你還真猜對了！”斯科特說：“好兄弟，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我不想去。”西裡爾斯拒絕道。

“真的，沒有騙你，去了你就懂了。”

西裡爾斯不為所動。

斯科特說：“就當作陪我去玩一玩嘛。”

西裡爾斯想說我為什麼要陪你去，你是我的誰，隻是因為我們是朋友，我就要和你去拿什麼地方嗎？但他剛剛張開嘴，又閉上嘴，好像這些話是不是太嚴厲了一點。

斯科特則以為他在猶豫，繼續說道：“難道你從未好奇維爾街區嗎？”

維爾街區是平民區的紅燈區，隻有醉鬼，嫖客和妓女才去那裡，不過最近那兒也開出了男妓的業務。

有時候午間在學校附近的草地上吃三明治，西裡爾斯還會聽到有些人在議論，哪哪哪個勳爵夫人在維爾街區包了好幾個鴨子，不知道給勳爵帶了多少定綠帽子。

“不好奇。”西裡爾斯回答。不可否認，青春期的男孩會做的事他也做過，但除此之外，他對那些灰色地帶并不感興趣，甚至，他連參與到同班同學的“你的暗戀對象是誰”相關讨論的興趣都沒有。

斯科特不敢相信地說：“不可能，你沒有喜歡的人嗎，沒幻想過和喜歡的人做那樣的嗎？”

“……聽起來真肮髒。”西裡爾斯皺着眉頭，說：“既然喜歡一個人，為什麼還要用惡俗的想法玷污他呢？”

?“這，這樣的想法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吧？”斯科特紅着臉，像是被戳到痛處一樣，惱羞成怒地看了西裡爾斯一眼，說：“行吧，不去就不去！”說完，他轉身跑開了

“真是莫名其妙。”西裡爾斯看着他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也離開了這個地方。

*

太陽尚未完全升起，随着天際逐漸泛出白色，一道幽深的陰影出現在地平線上，分開了天空和地面的森林。（引用《海浪》）

西裡爾斯睜開眼，他又回到了賽列歐斯家族城堡的黑針松林裡。

漸漸的，四周彌漫着霧氣，水霧貼在皮膚上，濕潤中透着微涼的觸覺，苔藓混合着泥土的味道鑽入鼻腔，西裡爾斯擡頭望天空，森林高處也漸漸被迷霧籠罩，就像一個半透明的罩。

對了，我要回家，西裡爾斯想，既然他都回到了城堡附近了，那就抓緊時間回家吧，回到那個有賽赫特的家。

這一次，我回來了，你别想抛棄我了。西裡爾斯一邊邁開步伐，踩在松軟的苔藓和枯樹枝上，沒有任何聲音的痕迹，一邊想。

最終，西裡爾斯停在一棵黑針松樹下，這顆樹與别的樹沒有什麼不同，但樹下有一顆紅色的斑點蘑菇，用來做路标正合适。

而西裡爾斯已經是第二次看到這顆樹根長着紅色的斑點蘑菇的樹了，他終于發覺不對勁，這段回家的路，就像是鬼打牆一般的，怎麼走也不到盡頭。

而迷霧已經越來越濃，可見的視線範圍越來越窄小，最後，他就像是落入了白色的奶油濃湯裡似的，四周一片霧白色。

不對勁。西裡爾斯心裡想。

他張開嘴，卻發現發不出任何聲音，又或者說，他也聽不見任何動靜了，雖然穩穩地站在地上，他卻感覺不到腿部的存在——他的所有感知包括觸覺都被剝奪了。

這是怎麼回事？這裡真的是賽列歐斯家族城堡的黑針松林吧？可是在這裡長大的西裡爾斯，卻從未見過如此之詭異的迷霧。

鼻子那裡也感覺悶悶，愣了好一會，西裡爾斯才發現，他的呼吸也被剝奪了，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伸進他的肺部大力擠壓。

救命……

他就像是一隻被撈上岸的金魚，越掙紮，離死亡越近。

賽赫特……救我……

他心中呼喚着惡魔的名字，還有召喚惡魔的咒語。

「罪惡浮現，沉淪于黑夜，黑暗吞噬吾身，死亡發出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