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沈半溪來說,這根本不是一個可以選擇的問題。
宗門于她,是親是友,是來處與歸處。
花歸月于她,則是情也是劫,是前世今生走不出去,也不想走出去的迷途。
“……我就不能兼得嗎?”
眼前的“花歸月”隻是用那雙駭人的血眸盯着她,聲音冰冷而危險:“不能。”
沈半溪:……
硬要說的話,前世她選過一次花歸月,在她的魔族血統暴露之後,她曾經冒險偷盜宗主印助她脫險。
但是那顯然不是劍冢真的要問的。
不是這種能苟且兩全的“小事”,是生死存亡,有此無彼的抉擇。
這叫她怎麼選?
她又能怎麼選?
沈半溪愣愣地注視着“花歸月”,在她前世的記憶裡絕沒有這一幕,以七情魔主的驕傲也不允許她問出“我和什麼人或事你選誰”的問題,花歸月隻會在發現自己的所有物背叛自己後一劍毀掉。
回到逼仄的石室中時,沈半溪還處在愣神的狀态。
六翎羽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沈半溪咬牙,在六翎羽有些驚訝的目光中,再次伸手握住了劍柄。
這一回見到的,是前世宣迎琴和木書顔鬧分手,問她站誰那邊……
半日的時間,沈半溪嘗試了十多次,每次見到的“猶疑”都不盡相同,從宗門大事到雞毛蒜皮的小事應有盡有,遇到的場景也不一定是真實發生過的,可能是記憶的片段,也可能隻是個幻影……
最離譜的一次,沈半溪一進去就迎面撞上一桌鮮美的菜肴,手中拿着筷子,聽月樓的避煙姑娘問她想先吃哪一盤……
其間種種荒誕之處,任何一個心智正常的修士見了都恨不能變成罵街潑皮。
沈半溪覺得眼前的劍冢簡直不可理喻,忍不住質問六翎羽:“師姑,這個劍冢根本不可能通過吧?先不說這種考題本事就很荒誕,如果如今的上品大派在入門考核設計這種東西一定會被投訴到三宗聯合理事會。”
就算您這破地方建造年代過于久遠沒有接受修真界新思想的熏陶,也不該設計這種純變态的關卡吧?”
六翎羽擡眸,靜靜地看着她。
沈半溪指着地上整齊的九把長劍:“任何遺迹啊、傳承啊,不都是在尋找合适的繼承人,按照以前的說法叫有緣人,劍冢找‘真正的劍修’,這我能理解,但是您這劍冢定義的‘真正的劍修’,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您看看這标準,這不是在挑人,是在惡心人!”
她一把一把數過劍上銘刻的劍茗:“猶疑、虛幻、因果、執念、怯懦、堕怠、情障、自我、天命,這些都是要一個一個斬去的?執念、怯懦這種的,我還能理解,但是因果、自我、天命?這些是什麼鬼啊?”
您這破地方給自己挑繼承人,就是要一個,沒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因果不沾身,天命管不到,沒有感情也沒有自我的東西?”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頗有些自暴自棄:“那為什麼不直接用傀儡術造一個,我們玄鼎宗有全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傀儡師,天底下最好的材料随便您挑,想造成什麼樣就什麼樣,哪怕是按照墓主人心上人的樣子定制個一比一手辦呢,能别刁難我這個正常人了不?”
在說到“心上人”三個字的時候,六翎羽擡眸看過來,表情似乎有些不快:“你方才說,你們修真界的新思想,莫非就是可以把逝者做成傀儡來緬懷?”
沈半溪:……
“我說了這麼久,您的關注點就是這種事情?”
“你先說,是也不是?”
“是啊,”沈半溪幹脆睜眼說起瞎話來,“據我所知呢,我們宗門山腳下的聽月樓就有相關業務,不限種族不限性别隻有您有靈石什麼樣的買不到?可以完美解決廣大修士在各種方面的需求,幫助大家更好地投入修行,怎麼樣?是不是很心動呢?趕快放我出去,我來出錢為您定制最高規格的服務怎麼樣?”
“真是世風日下,”六翎羽搖頭,指着地上的劍,“這考核,就是要淘汰你這種道德淪喪、心志不堅的修士的。”
沈半溪崩潰道:“我不想要什麼傳承,我就想跟我師妹一起出去,您師尊不是答應了,要保我們順利離開嗎?”
六翎羽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保你們順利離開,是保證你們在出去的路上不出一些其他意外,并不是說你可以不勞而獲就被送出去,進了劍冢,要麼獲得傳承離開,要麼就永遠留下,這是規矩,并不是我能更改的。”